“星星……你怎麼還在工坊？”

聞溪詫異地看着應星，他今日不是要帶人去接待使節團，怎麼都快巳時了人還在工坊掄錘？

聞溪見應星滿臉困惑，提醒道：“曜青使節團。”

應星眼中劃過一抹慌亂，急忙放下鍛錘，擦了把臉上的汗，“我忘了是今天，謝謝小師姐提醒，我這就去。”

“你忘了總不能其他人也忘了……栓——”

聞溪一時着急，說話快了些，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閉緊嘴巴，平複了一下情緒，才慢吞吞地繼續說道：“——算了，他們留着之後再教訓，總之先盡快趕去「光明天」港口。”

聞溪拿出玉兆打給雲芝，詢問她自己備用星槎的停放位置。

“帶上你的換洗衣物去東側門，那裡已經有星槎等着了，星槎上有盥洗室，趁趕路的時間整理一下儀表，别給咱們朱明丢臉。”

在聞溪慢吞吞說話的時候，應星就低頭默默地看着她，一直等她說完才有了動作。

“是，我記下了，小師姐。”

聞溪冷哼一聲，“記住你可是代表的師父和我，到時注意你的言辭和态度，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就面無表情，别露出你平時那副軟弱的模樣，平白讓别人以為咱們好欺負。”

應星知道小師姐是擔心使節團裡有人像工造司某些人一樣瞧不起他是短生種給他難堪，笑着答道：“我會的，小師姐。”

這間工坊是聞溪成了百冶後秦家籌備的，中途有了懷炎托聞溪照看應星一事，後來又被聞溪發現應星受排擠一事，故而吩咐負責人給應星留了一間休息室，等工坊修好之後直接通知應星換了工作地點。

應星除了感念小師姐對他的照顧外殊無異議，他的小師姐就是這麼可愛善良（應星選擇性忘記受不住他小師姐嘴毒，直接被嘲諷哭了的那群紅眼病）。

當初他餓暈撞到了小師姐，可小師姐不僅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驅趕亦或者無視他，還讓人把他送到醫館預付了三年的醫藥費（他治好身體後還有許多結餘），之後聽聞他無家可歸還送了他一套房子，借着那筆剩下的醫藥費，他終于能去學宮求學。

應星靈感爆發熬夜做工時會睡在工坊的休息室，換洗衣物自然備得也有，因此應星從收拾衣物到登上星槎也不過隻花了一刻鐘。

星槎駕駛員技術高超，隻花了半個時辰就從鑄煉宮到了光明天，應星趕上大部隊後沒過多久，使節團乘坐的天艟就停靠在了港口。

應星站在工造司匠人最前端，朝天艟上下來的使節團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朱明工造司匠人應星，見過使團各位大人。”

“懷炎師父為了整備軍器的活忙的不可開交，秦希師姐前些時日舊疾反複，身體不甚康健，醫士囑托經不得勞累。因此派我來接待諸位，但我手頭活計也很有多，又不像諸位大人能活很久，所以請各位快些随我來，咱們把流程交接完畢吧。”

察覺到使節團中浮動的情緒，應星眨了眨眼，隻作不知，領着他們踏上了前往焰輪鑄煉宮的星槎。

“上次見秦希小姐還是在她與懷炎将軍的拜師宴上，秦希小姐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禮，如今才三年，她都是百冶了，真是年少有為……”

白珩想找應星攀談，間接了解朱明一方的态度，有過一面之緣又有贈禮之情的秦希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應星小師傅，當日我于重華園觀秦希小姐面色紅潤，并無病象，怎麼過了三年，這可就有舊疾了？”

“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胎裡帶來的病症，隻能好好養着。”

沒想到這位使節竟認識小師姐，應星滞了一下，眼神飄忽一瞬，才搖了搖頭，病是真的，但沒那麼嚴重，小師姐現在每天練一時辰槍法，甚至結束之後還有閑餘氣力指點他的劍術呢。

白珩一直注意着應星的反應，自然沒錯過他的停頓，心裡突了一下，懷炎将軍和秦希百冶都對他們避而不見，隻推出一個小娃娃。

雖然都是懷炎将軍的弟子，秦希年齡上比面前這個娃娃還小，可她身份不同，于情于理上自應是她來領路。

懷炎将軍此舉不會是在暗示想要拒絕曜青的求援吧？

“唉，希望秦希小姐能早日痊愈。”

白珩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打探應星自己的信息。

“應星師傅這麼年輕就獲得了匠人資格的認可，可真是了不得。”

“師父和小師姐也這麼說，可我覺得還遠遠不夠。”

聞溪的原話當然不是這個，但應星他有自己的理解。

“小師姐比我還小呢，就已經獲取了百冶的殊榮，滿工造司的老家夥也不敢當着她的面說些什麼，隻能背地裡說些酸言酸語。”

應星垂下眼睑，他自然不是對那些話無動于衷，也曾經自怨自艾過，隻是被小師姐逮着一頓冷嘲熱諷，被罵清醒了。

小師姐說的沒錯，他們就是欺軟怕硬，自從他學了小師姐三分說話的藝術後，那些人再也不敢當着他的面蛐蛐了。

隻是他在小師姐面前的形象也變成了軟弱可欺的模樣，應星想到這，不免露出幾分無奈。

隻是白珩看着他的變化，完全誤會了，還以為他是在為同僚的排擠難受，寬慰道：“不遭人妒是庸才，那些人都是嫉妒你們的才華資賦才這麼說哩。”

“白珩大人一定能和小師姐很說的來。”

應星笑了笑，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和使節團說此行的目的地，卡了一下殼，才說道：“師父叮囑，要帶你們去焰輪鑄煉宮參觀一番，想來也快到了。”

“按照流程緩急，咱是不是應該先談援兵和軍器的事。”

白珩和同行的朋友們對視，顯然都不明白懷炎将軍此舉的含義。

應星雙手一攤，表情很是無辜，“我也隻是按照師父的要求行事而已。”

白珩被氣笑了，沒想到眼前這個娃娃竟還是個芝麻餡的。可她也沒辦法，有求于人，隻能聽憑安排。

*

鑄煉宮正廳

「冶爐煉千星，點鐵賦英靈。鬥光奮戎威，铦铓保宴甯。」

使節團一入門便瞧見了大廳中懸挂着的這行詩。

沒管使節團的驚歎，應星沉默着帶着一行人坐船到了鑄煉宮側殿。

應星抓起一張紙，很輕易地就折疊成了飛鳥，輕聲說了句話，聲音很低，耳力如白珩也隻依稀聽到了“開門”二字，接着紙疊飛鳥迅速拍翅飛遠。

片刻後，大殿四周響起如山崩般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