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異常的不适并不能用之前任何一次瀕死體驗形容,之前你受傷的時候,能夠感覺到身體的生命力在流逝,全身都要耗盡僅有的力氣隻為了多活一秒。
而這次,如果一定要解釋這種感覺,倒是有些像是虛不受補。
仿佛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因為精力旺盛而橫沖直撞,你的大腦并非因為疲勞而意識模糊,正相反,是因為過于活躍而意識模糊。
你視線裡的所有場景就像是4K超清藍光還開了頂級顯卡濾鏡,外配哈勃空間望遠鏡,眼睛把所有東西盡收眼底,可思維卻把這些東西能解讀成為任何一種事物,唯獨除了事物本身。
即便是一朵花綻放,進入你的耳裡就像雷鳴地動,皮膚下心髒跳動時帶起的血液流動在你聽來如錢塘江大潮,即便隻是捏緊手指,骨骼互相摩擦的聲音也能被你悉數納入耳朵裡。
最開始你還能強迫自己閉上眼,假裝聽不見,看不見,到後來你甚至假裝都已經做不到。
你被困在自己的軀殼裡,世間萬物都轉化成信息百倍千倍放大塞進了這個腦袋裡,你不能醒着,但是也不算睡着。
隻睜着眼睛,任憑那些過載的信息沖刷你本就不算堅定的靈魂。
你看到的一團如同梵高的畫星月夜一般的藍色在巨大的名為世界的畫布上上下浮動,你的視線跟随那塊藍色,認真觀察居然在藍色海洋中尋找到那一顆星星。
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顆光芒掩藏在藍色中的星星,那顆星星也向着你迎來。
你一遍又一遍詢問自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的星星嗎,閃爍着藍色的微光,在你伸出手的時候就會接近你?
理智分明告訴你,宇宙星辰是不可能以這種形式呈現在你面前的,這是絕對的幻覺,沉溺于此才最危險。
可是你已經被星星的微光蠱惑,你說不上來這種莫名其妙的信任是從哪來的,但的确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沒有時間的觀念,你不知道這種聒噪的折磨到底持續到了什麼時候,當你意識到額前的聲音不是榴彈爆破,而是你的冷汗滑落的時候,你終于得到一絲喘息。
眨了眨眼,你終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總之此雙眼焦距幾番變化,最後你終于落在了離你最近的凱亞身上。
你手指捏着他的衣領下的領針鍊條,用力之深幾乎要勒向他的喉結。
你倒抽一口冷氣,松開手向後跌去,拉開和凱亞的距離。
思考了一下造成這種情況的幾個可能性,你猜測大概是意識不清的時候抓住凱亞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且抓住不放了。
你雖然意識不清,但你又不是失憶,在當時的情況下,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雖然這些信息被放大了很多倍,但做一下簡單的信息對稱就能明白怎麼回事。
你揉了揉太陽穴:“謝謝你在這種時候還能陪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放下手,你歎了口氣,看向凱亞。
他額頭上幹涸已經發黑的血漬,沒來得及換下來還沾着灰的衣服。
“我,那個,有個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本想告訴凱亞他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還在你身邊守着你,話到嘴邊又語塞,猶豫了許久,擡頭看一眼凱亞的臉,你就說不出了,糾結了半晌,你還是鼓起勇氣對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你被我牽連留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裡,如果身上的傷得不到及時就醫,你為此送命怎麼辦?我在非防守期間是無法時間回溯的,如果在這段時間你死了,很有可能就是真的死了。”
這些話其實是你有意向着嚴重的方向說的,但是凱亞看起來好像沒有放在心上,你隻能繼續勸說。
“你要知道,我需要的是你的幫助,并不想讓你為此送命,”你歎着氣說,“上次在璃月港,對抗奧賽爾的時候我其實就有些想跟你說,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現在我認為我有必要認真和你強調一下。”
你注視着凱亞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我更希望你是在能夠自保的前提下幫助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犧牲的傾盡所有的付出,你聽懂了嗎?”
說不上凱亞到底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他勾起嘴角,調侃你:“那就算你抓着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我走,我也不能留下?”
“作為西風騎士團的騎兵隊長,應,應該有辦法判斷我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吧?”你抱起手臂,不太确定地反問凱亞。
“這樣啊……那我明白了,隻要判斷指揮官腦子不清醒,我就可以反抗指揮官的指令,“凱亞打了個響指,站起身,”還真是人性化啊,指揮官。”
屋内的門被推開,愛德琳端着托盤走進房間内,看到你醒過來之後,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凱亞少……咳,凱亞隊長,指揮官,我準備了一些适合傷後飲用的……”
凱亞眼睛一亮:“葡萄酒?”
愛德琳微笑:“适合傷後飲用的葡萄汁。”
“哎呀,真是可惜,你明知道,我不太喜歡葡萄汁這種飲品的。”凱亞歎息道,語氣真真切切,仿佛他真的在為此惋惜。
愛德琳熟練地将托盤平穩無聲放置在房間内的小茶桌上,捂着嘴笑道:“您說笑了,凱亞隊長,這是老爺的特别叮囑,我們這些做屬下的,怎麼敢違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