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被打開。
你被人打橫塞進車裡,又被囫囵個在半濕的衣服外面蓋上了一件帶着體溫的衣服。
沒有人說話,呼吸聲也幾不可聞,偶爾能從遮住眼睛的黑布的紡織縫隙中看到一些光源,但很難從區區光源分析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剛才被控制住之後你又劇烈掙紮了一段時間,因為太用力,這會已經完全耗盡精力,就算有心再做點什麼也無力為繼。
你覺得現在的你就像是被關在鳥籠裡的八哥,唧唧喳喳說了許多話之後突然被罩上了黑色鳥籠罩衣,就瞬間啞火不再言語。
一點點把背脊佝偻下去,把肺腑裡從始至終一直提着的那口氣悄無聲息地吐出去,你聽到心髒砰砰作響帶動着耳膜都能聽到來自于胸腔的顫動。
發動機響了,身體因為慣性變得東倒西歪,應該是車子在反複調整方向倒車,車裡沒有人說話,隻有行車記錄儀的提示語音。
面前的黑布被小心翼翼摘下來,你微微擡頭,李空正憂心忡忡地看着你。
對上李空的視線的時候,你甚至覺得有些可笑了,為什麼他被你綁架,被你摁進水裡差點被溺死之後,他還能用這種眼神看着你。
他的眼神看起來就像被折磨的人其實是你。
“你還好嗎?要不要再穿一件衣服?”李空把頭探過來問你。
如果這是個RPG遊戲,你大概就是遊戲裡最惹人煩的那種油鹽不進的NPC,而李空就是那種有玩家操縱的心懷大愛的絕對主角。
你搖了搖頭,你不想因為李空流露的善意就忽略你經曆的無妄之災,他的善意顯然源于對你的同情,但是他的同情卻是毫無作用的,他既不能結束你的災難,也完全無法提供有效幫助,盡管他很清楚你的災難的源頭。
你想,你應該是怨恨提瓦特和李空他們的。
而目前為止你還沒有出口咒罵他們,也不過是因為你沒有力氣了而已。
“要把我帶到哪去?”你有氣無力地問。
李空避開你的視線,沉默。
既然同情你,為什麼又在你問出問題的時候,回避你呢?
這真的是同情嗎?
還是出于人道主義考量,所以做出的表面功夫呢?
你已經無力思考這些東西了,腦子裡一團亂麻,思緒萬千,你知道此時應該思考脫困的辦法,但腦内控制不住的向着悲觀的情緒化的負面的方向思考。
這種無法控制的大腦自行産生的負面情緒反過來在影響你的身體,等到你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李空正讓司機打開車内的暖風空調試圖給你的身體升溫。
“你很冷嗎?”李空問你。
“我,我,咯,不,咯,咯,不冷。”你牙齒上下敲動着說。
黑暗中,你明顯看到李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似乎以為你在和他置氣。
但是你并未說謊,你完全沒有感覺到“冷”,從始至終你隻覺得自己的四肢有些涼,但那也隻是初夏的夜間涼,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覺得有些舒服的涼。
車内暖風打開,車載空調特有的臭味伴随着車内溫度升高逐漸環繞在本就不打的封閉環境裡,但是對你倒是沒起到什麼正面的幫助。
李空因為升高的車内溫度,額頭上和脖頸上已經浮上一層汗珠,但是你的顫抖完全沒有停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你大概能猜測到,這種不正常的顫抖應該是和剛才險些溺水有關,但不打算直接告訴李空,你決定觀察李空會怎麼做。
從李空一直以來的行為來看,他最不想看到的應該就是你的死亡,而在剛才,你的所作所為已經把李空逼至絕境,他很清楚,隻要他給你機會接觸到這個世界的人,你絕對會故技重施在衆目睽睽之下試圖謀殺李空,或者說試圖假裝要謀殺李空,搞個大新聞出來。
總之,不論為了他自己的身份安全,他絕不可以讓你再次出現在有人流量的公共場所。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你的身體出現異常,他不能把你送去醫院,不去醫院,你的性命可能不保,而李空恐怕因為某些原因,需要留住你的性命。
車裡很安靜,你垂着頭,佝偻着脊梁,觀察李空的動作。
他沉默着先試着給你套上些抗寒的東西,被你以“太熱了”為理由一一拒絕。
接着,他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最後還是從司機那裡借到了手機。
在李空借手機的那段時間,你看清楚了正在開車的人是誰,不出意外,的确是阿貝多。
阿貝多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借着後視鏡,你和他對視,他眼睛彎了彎,對你笑了笑。
你還記得他當初去你的公司說的那些話,隻是你迄今為止依舊想不通,他究竟是怎樣的身份和立場。
李空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打字,你意識到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是超出你想象的聰明,他是個來自于異世的人,不屬于你的世界,也不屬于提瓦特大陸,你熟悉提瓦特大陸的通用語花費了多少時間你很清楚,但是沒有接觸過你的世界的漢字的李空,已經能夠熟練運用拼音通過搜索引擎查找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好強的學習能力。
“不管怎麼樣,先喝點溫水吧。”阿貝多這麼說着,手探向副駕駛,從副駕駛的背包裡拿出來一個保溫杯,遞給李空。
李空在保溫杯的蓋子裡倒了一些溫水,遞到你嘴邊,示意你喝下。
車裡光線昏暗,看不出水裡有沒有其他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你倒不擔心他們會在水裡下毒,就着李空的手,低頭啜飲了一口溫水。
你還在顫栗,門牙不受控制地嗑在杯子邊緣,本就安靜的車子裡隻有你牙齒嗑在杯子上時候發出的咯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