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樣的人嗎?
薛薏咬住下唇,唇色微微有些發白,神色凝重。半晌松開,釋然一笑。
他看人真準,她還真是。
因果報應,絲毫不爽。
反正現在秦敕認定的救命恩人是她。
秦寒生表面淡然喝着茶,其實一直仔細打量着薛薏的反應,見她有了結論,默默放下茶杯,道:“薛姑娘是個聰明人。”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說話就是要真真假假,才好讓人分不清楚。對薛薏,說得越少越不容易暴露,讓她自己去完善其中的邏輯,她自會深信不疑。
惡向膽邊生,薛薏鎮定下來,眸色幽深看向秦寒生,“既然莊主也說了是救命之恩,那他就算一輩子替我當牛做馬也是應該的!”
似乎沒料到薛薏會這般回答,秦寒生有一瞬怔住,無奈搖了搖頭,然後恢複了得體的微笑,但語氣略帶着警告,“薛姑娘,做人可不能這麼貪心。”
他似乎,小看了她的野心。
秦寒生看薛薏的眼神多了幾分認真。
原以為薛薏會毫不猶豫地用秦敕來換好處,隻要她承了這個情,她可以一輩子高枕無憂,在臨安橫行霸道。除非,她還不滿足。
薛薏原本隻想試試秦寒生的底線,這樣一來就看清了秦敕在他心中的分量果然不輕,就更不可能放過他了。
比起更加深不可測的隐霧山莊莊主,在搞清對方的底細之前,她還是覺着秦敕用着更順手些。
更何況他原本就不像是誠心來做買賣的。
交易除了要拿出合适的籌碼,最重要的還是誠意。
薛薏唇角微勾起,身體朝後靠在了門上,雙手環在胸前,看似是放松的姿勢,其實處處透露着防備。
“莊主也該聽過一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貪心對商人來講可不是什麼貶義詞。”而她恰好還是個奸商。
一場談話不歡而散,秦寒生倒也沒什麼失落,薛薏做事确實不拖泥帶水,他很喜歡。
在薛薏走後,笠青才擔憂開口:“主上,看樣子薛姑娘不會輕易放手了。”
他們兩個之間的羁絆或許比他們想象的更深,這麼想着笠青心中忍不住郁結,他不敢怨少主不懂主上苦心,隻能怨薛薏不識時務,少主身上那麼重的擔子怎能沉溺于兒女情長?
秦寒生無所謂擺了擺手,示意笠青推他離開。
他原本也沒想着就這麼拆散他倆。
指節輕抵住下颌思索,隻要往薛薏心中埋下一根刺,她和秦敕就永遠不可能敞開心扉,隔閡和猜忌有多可怕,他早就知道了。
為情所困,會是什麼樣的下場,更何況薛薏根本不愛他。
他可憐的兒子啊……
秦寒生一邊隔岸觀火,一邊又不忘再往其中添把柴,好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主上,最近褚家似乎在調查少主的行蹤。”笠青穩穩推着輪椅,将最近的事彙報給秦寒生。
這意味着秦敕在臨安的消息很可能已經洩露,無故離開封地,讓上面那位知道,肯定又是抓住了把柄。
秦敕就算桀骜不馴,到底是是他兒子,秦寒生順手就幫他遮掩了。
淡淡道:“九皇子最近不是到臨安嗎?把他的人引過去。”
私下查探皇子行蹤,往輕了說是冒犯,往重了說就是意圖刺殺謀反。
既然敢不擦幹淨尾巴就探查他的人,自然要付出代價。
笠青低頭恭敬道了聲“是”,心中對秦寒生更加敬佩。這一手借刀殺人,不用廢他們一兵一卒便将事情解決了。
薛薏從順意酒樓出來以後,徑直就去了何家,何老太太聽聞她的時候,沒有驚訝也沒有疑惑,隻是深深歎了口氣。
被旁邊小丫頭攙扶着從卧房出來,自言自語道:“她還是來了。”
在堂上坐下,何老太太屏退了伺候的丫鬟。
歲月從不敗美人,老太太眼角的皺紋深刻,慈眉善目,看着年輕的薛薏懷念而又惋惜。
這都是她自己選的路。
薛薏沉靜坐在下手,沒有回話,何老太太又問了一句,“想好了?”
在見到九皇子之前,一切都還有轉機。
“恩。”薛薏輕聲答道。
手中捧着溫熱的杯子,看杯中一片葉子飄蕩轉圈,半晌擡眼看向何老太太,眸中閃着堅毅的光,冷靜道:“老太太,實不相瞞,我跟李家談了樁生意。您讓李家姑娘進門,她懷着何少爺的骨肉。我許何家日後有難,必定出手相助,若我出了事端,也絕不牽連何家。”
将老太太最後的猶豫驅散幹淨,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她出去闖,風險自己擔着,好處卻能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