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是家學淵源也沒毛病,畢竟他是道士養大的,而他的道士師傅就是他的全部家人了。
他師傅叫張鶴鳴,當年從垃圾堆裡把他撿了回來,看他骨骼清奇就養在了身邊。他連名字都是張鶴鳴起的,據說他被撿到時,一直說fufufufufu的,幹脆就給他姓傅了。
他體質純陽,為了中和,師傅就給他起了夢笙這個名字。
這麼多年,張鶴鳴待他如親子,他以後是要給師傅養老送終的——雖然他不一定活的過張鶴鳴。
順着這條老街走個幾十米,他拐進了一個胡同。
胡同太小,裡面隻有一家倉買、一家雞蛋餅,剩下的都是在老道外住了幾十年的街坊。
他買了個雞蛋餅,拐進家門。
在睡覺前,他琢磨了下,他那個中年叛逆的師傅到底是将通知書藏了起來,還是幹脆就沒收到?
不過就算上不了大學,他也可以靠當術士為生了。
他師傅拖了這麼多年,終于在這個假期給他布置了出師任務。
五元一卦,在天橋下擺攤整整一個月,将近一千卦,無一卦失誤。他的出師任務完成得很完美。
傅夢笙盡量不去想糟心的事兒,将窗簾拉上,蓋上攤子直接睡了。
張鶴鳴是中午回來的。他修煉的很好,人也就40多歲,長得俊美,外人面前仙風道骨的,很得跳廣場舞大媽信任。他哼着小曲,從喜慶的小曲中能聽出來他上午接的活很順利。
張鶴鳴看着自家徒弟躺在沙發上‘沒精打采’的樣子禁不住心虛:“不是都算過了,啥事沒有。師傅給你做溜肉段吧,犒賞犒賞!”
張鶴鳴說着就鑽進了廚房,接着就是一陣淩亂的噼裡啪啦聲。
傅夢笙被他吵的醒來,暗自搖頭,做這種費勁的東西,一會他又得收拾廚房了。
除了做飯,他師傅張鶴鳴就是個生活白癡,傅夢笙這個有點潔癖的人,已經被他磨煉得相當淡定了。
一鍋米飯,溜肉段、地三鮮、帶了大拉皮和麻醬的涼菜,就是師徒倆的午餐。
一葷兩素不算多,但也過于豐盛。
傅夢笙不接受對方的糖衣炮彈,他拿着筷子沒動:“你動我報考志願了?”
張鶴鳴飛速回答:“沒有的事兒!”
傅夢笙認真地看着叛逆老道。
張鶴鳴擦了擦額頭,吸了吸鼻子,嘿嘿兩聲,他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白酒,一擡手喝空了半兩。
喝了酒,膽子就大了。
他支棱起來,走向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翻出了一個紅色文件。
傅夢笙從沒這麼期待過什麼,他将文件接過來,心跳有點快。
他迅速将紅色文件打開,果然,裡面是一張錄取通知書。
上面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永川大學。
永川大學是全國前十的大學,曆史悠久,地點永甯市——與傅夢笙報考的本地大學絲毫不搭邊。
傅夢笙過了幾分鐘才冷靜下來。質疑道:“為什麼。”
任誰私人的東西被不打招呼就動了,都不能一點不動氣。
那些自以為是的父母一點都不少,但他從沒想到這事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張鶴鳴嗯了一聲,腦海中各種措辭閃了半天,最後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他忍不住腹诽:這小崽子越來越吓人了!
傅夢笙不太了解永大,但拿到通知書後,還是松了口氣。
看着張鶴鳴那糾結的眼神,他的氣消得也快。
木已成舟,傅夢笙翻着文件袋中的東西:“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他也不是非要在本地念書,離家近方便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他能照顧一下張鶴鳴,畢竟他師傅是個生活廢物。
結果這“廢物”還拒絕了他的好意。
張鶴鳴并不知道他大逆不道的想法,他認真地措辭後開口,語氣還沾點嘚瑟:“我接了一個一百萬的,大生意!”
傅夢笙知道師傅厲害,更多錢的生意也接得來。但這麼多年,張鶴鳴唯一的要求就是低調,稍微難點兒的活都不接。
自從店裡時不時賣出些法器後,他師傅就更加低調了。
他們掙的,相對普通人來說已經很多了,但倆人的修為在這,花銷也大,勉勉強強收支平衡。
要不然他們哪裡還用得着窩在道外這老房子裡。
傅夢笙不太理解他師傅的做法,好奇地問:“你的仇家死了?”
張鶴鳴正常起來,還真有一絲絲得仙風道骨:“活得挺好的……我想說的是,對你來說,已經不适合這個地方了。一個修士想要精進,不能一味地低調,以你的天資,不進步就是在退步。在仇人找上門前,夢笙,好好成長。你是天才。”
傅夢笙聞言沉默了。
因為一些原因,在東北他們需要格外收斂,在這份收斂中,他能吸收到的養分已經走到了盡頭。如果不進入新的、更廣闊的環境,他不會再有前兩年那樣的成長速度了。
傅夢笙沉默地看着通知書,修士,誰不想問鼎大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