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得看上去仿佛像是要往整個大地壓下來的黑雲之下,東光太郎不顧勸阻,随便搶了一輛外觀厚重的工程車一腳油門直接飙出了避難所。
“喂,光太郎!”鄉秀樹喊了一聲。
北鬥星司搖了搖頭道:“算了,别喊了,我們先顧着眼前吧。地震馬上就要來了,想想該怎麼讓大家逃過這一劫!”這外頭要是沒下雨,倒是還能組織人員撤離。可現在——除了像東光太郎那樣不怕死直接莽出去的,那完全可以說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被困在這棟建築之中了。
諸星團望了一眼屋外東光太郎疾馳而去的車身背影:“總覺得光太郎那小子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早田進:“他是GUYS在職人員,自然是要比我們這些編外人士知道的多的。團、秀樹、星司,GUYS事務處的人在安排大家上車緊急撤離了,速度快一點的話,我們或許能趕在車頂被腐蝕完之前到達下一個避難處,先離開這個海嘯危險區域再說。你們幾個也跟着一起押下車,穩定一下幸存者的情緒。”
“是。”
“走吧,一人負責一輛車,自己去和事務處的人進行溝通。另外這些幸存者,盡量用最少得車進行轉移,眼下主打的宗旨就是一個快!讓那些人把不必要的行李和各種累贅能扔掉都扔掉!”
“是。”
撤離事宜緊鑼密鼓地安排着。誰也不知道就在千裡之外的大海之中,原本退去的海水此刻正在蓄力,準備裹挾以更恐怖的威力反撲回來。
GUYS的工程車在雨水裡已經淋了有一會兒了,雨水中的強腐蝕性硬生生的把車頂的厚度削薄了一寸。也就是東光太郎不顧阻攔地搶了輛車冒着車毀人融的危險回去,才讓現場的救援隊負責人和GUYS事務處的人一同下定決心——趁着現在還能撤趕緊撤,否則等到雨水将目前唯一的代步攻擊腐蝕幹淨,那他們就真的隻能被困死在這裡了。尤其避難所的頂棚并不牢固厚實,他們需要去更高的樓裡避難,才能抵消掉腐蝕性雨水對建築物頂部的侵蝕。
五輛工程車,盡可能的塞下了避難所裡的所有避難民衆和工作人員。一些人不願聽從命令扔掉他們好不容易拼着命搶救出來的自家的一家一當,開始對着現場的救援人員群起而攻之,要求他們把位置讓出來,說既然是救援人員,那就不應該和普通民衆一起搶奪生存資源。最後還是在現場幫忙順便維持秩序的警方與軍方人員動了槍,這才讓那幾個帶頭找茬兒的刺頭閉上了嘴,乖乖聽從了現場人員的指揮。
一輛車裡的人塞得實在是太多了,導緻最後連車廂門都無法關上,隻能就這麼敞着由司機将車子開向下一個避難點——那個避難點的旁邊剛好有一幢十幾層樓高的高級酒店,正好可以用來接納避難人員進行避難。
車子橫沖直撞地沖向了雨幕之中,位于車廂最末端的民衆聽着關不上的車門随着慣性“啪啪”的來回敲擊着車身,将一些雨水随機甩向四周,一半向裡,一半向外。
不幸擠在車末尾的倒黴蛋們驚叫着互相推搡擠壓,一邊看着雨水滴在車廂的地面上發出呲呲作響的聲音,一邊死命地往裡擠。
坐在車廂前方的民衆一邊慶幸着自己當時手快腳快,搶到了比較靠裡的位置,一邊罵罵咧咧——因為車廂後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死命往裡擠擠得他們一個個的幾乎都貼在了一起,人與人之間甚至就連插|進去一根針的空隙也沒有了。
鄉秀樹擠在車子的中間,感覺兩邊的人都在往他這裡增壓,不由地喊道:“别擠了!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下,我們将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下一處避難點!别擠了!再擠就該死人了!就這麼一點時間,應該沒人希望自己變成死人又或者是和個死人臉貼臉吧?”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胸部或胸腹部受到重物壓迫時,會嚴重妨礙到呼吸運動,引起窒息性死亡。因此由此所引發的死亡又被稱為擠壓性窒息——當人在被外界巨大的力道擠壓時,會導緻胸部肋骨運動為主的胸式呼吸和膈肌、腹壁肌肉運動為主的腹式呼吸均告停止,最後引起窒息死亡。就算是最終的結果不至于死亡,彼時會出現的擠壓綜合症也能讓人不死也脫層皮了。
隻一個瞬間,鄉秀樹就感覺到了,自己和身邊的人之間雖然依舊擠,但至少是能再往人與人的間隙之間勉強塞進一兩個指頭了,這着實讓鄉秀樹松了口氣。現在就隻要再堅持一下,堅持到新的避難點就可以了,也就七八分鐘的事,應該是能忍耐到地方的。
但這時,有人突然尖叫了起來,她大聲尖叫着喊痛,讓所有人都别碰她。鄉秀樹擠不過去,隻能聽她在那裡亂喊亂叫,胡亂地推搡衆人。
一個人被她推得,悶哼了一聲,兩眼一翻當場就豎着閉上了雙目。
附近的人發出驚叫:“啊,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冷靜!大家冷靜!不一定是死人了!也有可能是擠壓綜合症!”鄉秀樹大喊,想要試着将秩序恢複,“大家理解一下,給人騰點地方出來!”
然而,鄉秀樹的話音還未落下,他面前的一個人的嘴唇就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發紫,跟着他的胸腔就塌了下去。
鄉秀樹看着他,甚至都能沒來得及出手相助,那人就抓着自己的脖子,在兩聲“嗬嗬”聲之後就嘎了過去。
在這之後,更多的人以相同的方式嘎了過去,速度快得鄉秀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人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在地上堆了一堆,還有幾個,在車子的慣性下,被甩了出去。
一隻礦泉水瓶從一個倒地的民衆捂得嚴嚴實實的口袋裡被颠了出來,原本就不算圓整的礦泉水瓶此時在鄉秀樹的視線裡,正以極快的速度在癟下去——而外界根本沒有壓力施加于其上。
車子在這時狠狠地颠了颠,停了下來。而周圍是一片死寂,除了雨聲再無别的聲音存在。
然後下一刻,地動山搖。
地面搖晃起來,車子被高高地抛起,鄉秀樹下意識地一個空翻,從敞開的車廂門裡跳了出來。
周圍的建築物在傾倒,新的舊的半新不舊的房子如同多米諾骨牌那樣傾覆塌陷,在雨水中也揚起了濃厚的塵土。很多人從建築物裡面跑出來,又嗷嗷叫地在雨水的攻擊下想要退回去。一時間,裡面的人想要沖出來,外面的人想要往回避,人群全都擠到了一處,造成了嚴重的踩踏事故。
但最終,不管這些人是因為地震死的、還是因為踩踏死的,所有人都在雨水的腐蝕之下快速消融了。
鄉秀樹咬着唇死死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轉頭就跑,地面還在搖晃,他跑兩步就隻能夠半蹲下來保持自身的平衡。
耳邊充斥着各種轟隆巨響,腳下是無盡的晃動和颠簸,他擡腿跨過一條一秒生成的巨大地裂,邊跑邊往後看,就見那道當時還能夠一步跨越而過的地裂變成了二十多米寬的鴻溝,并且以那道地裂為中心,更多的裂隙出現,呈現出放射狀向着四周蔓延,不停地擴展。
這一道鴻溝把他同哥哥們還有北鬥星司分開了,但這會兒除了悶頭往前跑,避開危險地帶,也沒時間做别的了。他隻知道,相比于旁人,他們多出來的那一點幸運也就是無懼這雨水。
鄉秀樹在地震造成的大地瘋狂震|動的颠簸中,奪命狂奔。腳下不斷有新的裂隙生成,鄉秀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死神賽跑。不過他明白,就算現在大家都跑散了,到時候也會在鳳凰巢重聚。
“轟!”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隻見海岸邊炸起了一朵蘑菇雲,比日光還要刺目的光團映入眼底,隔得這麼遠,都讓人感覺到了被灼傷的痛楚。而那個方位……似乎是自衛隊的布防位置。
東光太郎駕駛着工程車,一路橫沖直撞。在他身後,皲裂的地面從縫隙深處透出暗紅色的光芒,灼熱的氣息追着飛速滾動的車輪,燒融了橡膠,和地面粘連在了一起,又在東光太郎粗暴的車技下和整個輪胎轱辘分離了開來,下一秒就淹沒在了從地裂之中湧出的暗紅熔岩之中。
失去了橡膠輪胎的緩沖力的工程車在一瞬間變得颠簸無比,但是東光太郎根本不敢停下,腳下死死地踩着油門猛打方向盤,身後的熔岩就像是沸騰的紅油,死死地追着他。
雨水在車頂上砸出了一個個的坑洞,尤其是作為傾斜面的那道前擋風玻璃,在車子快速向前行使的情況下,更是被雨水腐蝕的重災區,整面玻璃已經被侵蝕得模糊不堪,東光太郎這會兒完全可以說是在憑着直覺向前盲開……
在愈加惡劣的路況下,東光太郎一頭撞進了基地大門,堪堪将早已經千瘡百孔的車子停在了‘遊戲’中心的大門口。
被撞毀的基地大門發出警報,驚得現場正聽從指揮有序避難的附近居民本就驚魂未定的心再一次被揪了起來。
東光太郎在駕駛室裡用力踹向因為各種撞擊早已經面目全非的車門,最後随着嘎吱一聲,他從工程車的駕駛室中滾了下來。
在這麼個節骨眼上,處于随時待命狀态的救護班幾乎是近水樓台地沖向了東光太郎,準備進行搶救。但東光太郎在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爬起來後,就一把推開了身旁對于他來說無比礙事的醫護人員,還沒站穩,就沖進了PSPEA實驗大樓……
鳳凰巢指揮室——
泥轟多地幾乎同時發生的自然災害已經完全讓GUYS的工作陷入了被動,雖然随着各種避難令的發出,GUYS這邊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應對,并且還開放了GUYS基地部分的位置用來緊急安置被地震與雷暴災害影響的附近幾百公裡以内的居民……但随着災難的進一步升級,能夠硬抗下十級地震強度的GUYS基地恐怕也要撐不住了,畢竟說到底GUYS基地還是建立在地面之上的,這就導緻了不管抗震能力有多麼強悍的GUYS基地也照樣無法抵擋來自地底的怒火。
迫水焦頭爛額。突然,他想起了在此之前就差把自己給忘記的諸星毅那個用念力來給自己撐出一片舒适區域用以禦寒的騷操作,在按了兩下酸脹的睛明穴後,便拿出了專用于内部廣播的話筒,抓着它道:“神永新二來一下指揮室……呃,請來客神永新二先生立即前往鳳凰巢指揮室;神永新二先生,請立刻過來一趟指揮室……”
迫水把能想得到的各種說法都說了一遍,他覺得,這樣就算是基地裡有同名同姓者,應該也不至于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