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走在最後的小宮女正是葉兒。
自入宮後,因着想查證一些事情,故而劉挽月偷偷去找過葉兒幾次,葉兒心思單純,在宮中又沒有相熟之人,故而每次見面都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事講給劉挽月聽。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倒是比在皇陵時親近了不少。
可趙煦如今越是待她與旁人不同,身邊盯着她的眼睛也就越多,她也不大敢再去尚書内省找葉兒了,算起來,已有七八日未見。
方才她在路上便見葉兒神色不大好,想起上次她提及自己在尚食局被欺淩之事,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便想問問她。
不料葉兒一見到她,幾乎是撲到她懷中,埋着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劉挽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關切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她們又欺負你了?”
葉兒哭着點了點頭,随即将右手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了一道長長的剛結痂的傷疤。
劉挽月被這傷疤吓了一跳,忙拉過她的手臂細看,那傷疤看起來像是燙傷留下的,可怖的傷痕在她細白的胳膊上看起來格外駭人,她忙問道:“這是怎麼弄得?”
“七天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史姚錦,她不留心把滾滾的熱油撒到了我胳膊上,當時疼的我以為自己要燙死了。好在沒死,現在燙傷已經好多了,不大疼了,隻是癢的厲害。”
“不小心?你相信她是不小心嗎?”
葉兒抽出手臂,将袖子放下,苦笑道:“我再傻也知道,她哪裡是不小心,她就是故意的。因着前些日子周掌膳說我有天分,又誇了我幾句,她們幾個就處處針對我。先是故意弄壞我做的菜品害我被罰,又是大晚上把我騙出房間去,再把我關在外面害我險些凍死。這次她原本是打算燙我的手,好在我反應快隻燙了胳膊。”
劉挽月聽完又氣又急道:“她們這麼過分,你怎麼能就這麼忍了呢?我不是讓你去跟掌膳說這些事,讓她替你主持公道嗎?”
“我去了,可她們是一夥的,互相作證,反倒說我陷害她們!”
葉兒說着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哭訴着:“我好後悔啊,我以前怎麼會覺得皇陵裡的日子苦,還覺得皇陵可怕!這裡的日子比皇陵難過多了,這裡的人也比鬼可怕多了,我覺得每一天都好難熬!挽月,我好想陳娘子,我想回皇陵去!”
她說罷把頭埋在雙膝上,卻不敢放聲大哭,隻能嗚嗚咽咽的小聲哭着。
劉挽月默默蹲在她身旁,輕輕抱住了她。
劉挽月與葉兒雖不算多親厚,可畢竟在皇陵中同住月餘,她深知葉兒單純善良,見她被欺淩至此,難免有物傷其類之感。
她思量片刻,輕輕拍了拍葉兒的肩膀,問道:“葉兒,你想不想調離尚食局?”
葉兒擡起頭,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當然想,可想有什麼用。難不成我還繼續指望老天爺再來救我嗎?”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呢?”
葉兒看向劉挽月,見她面上并非玩笑之色,便抓住她的手問道:“真的嗎?”
劉挽月點點頭,說道:“我如今在官家身邊服侍,若官家肯開口,沒有不成的。隻是…”
葉兒見她猶豫了,急忙追問道:“隻是什麼?”
“隻是我不過是個普通宮人,平白無故,官家是不會幫我的。除非我能幫官家做成幾件事,到時再為你開口就有八九分成算了!”
“官家要我做什麼?隻要我做的成,絕不推辭。”
葉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劉挽月的手,兩隻眼睛都跟着亮了起來。
劉挽月想了想說道:“第一件,你們尚食局下有司藥司,與禦藥院常有來往。你能否去禦藥院把官家即位以後用過所有的藥方都抄錄一遍交給我?”
葉兒不解道:“官家要這做什麼?”
劉挽月一直懷疑有人在趙煦的藥裡動手腳,如今若能借葉兒拿到藥方,說不定能從中尋得蛛絲馬迹。可這些話,她是不能同葉兒講的,便隻應付她道:“官家自有用處,你隻說能不能?”
葉兒猶豫片刻,方下定決心般說道:“能!隻是需要點時間。”
“好,那我再說第二件。”劉挽月說着把腰間的香囊解下來遞給葉兒,“這裡面是上好的珍珠,你拿去幫我去司藥司換點藥來。”
“什麼藥?”
劉挽月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葉兒點點頭,随即打開香囊看了一眼,立馬道:“挽月,那些也不是什麼難得的藥,用不了這麼多。”
“我知道,剩下的是給你的。你在尚食局日子不好過,拿錢給上面的人走動一下,看在錢的面子上,她們會偏你一點。”
“不行,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你這麼多錢!”
她說着從香囊拿出幾顆珍珠,便要把香囊塞回去,劉挽月卻将香囊推了回去,笑道:“我還沒說完呢,還有第三件,這件事不太好做。”
葉兒聞言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複又擡起頭笑道:“沒關系,你說吧!”
“尚儀局裡有很多尚書内省留檔的文書,官家想知道三件事,第一件,元豐七年十二月,神宗皇帝到底有沒有在宮宴上說過要調任司馬光回京任宰執?第二件,官家想知道關于元豐八年三月的貢院大火,尚儀局裡全部的記檔。第三件…”
“等等,等等。”葉兒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忙打斷她道:“挽月,官家問這些做什麼?而且,尚儀局存的文書怎麼可能随便讓人看?官家若想知道,為什麼不下旨去查呢!”
劉挽月聞言歎了口氣道:“若能下旨,還有什麼難辦的?罷了,我也知太為難你了,不然…”
“那我試試,我盡量做,若是不成,我也沒法子。”
“多謝。”
“你剛剛說的第三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