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是我自己想知道的。我想知道陳美人究竟為什麼會自請守陵。”
葉兒聞言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也很奇怪,可我入宮時候尚淺,這樣隐密的事莫說我不知,估計那些服侍陳娘子的大宮女也未必知曉。這樣吧,我平素多留心些,若能跟别人探得些什麼,我便告訴你。”
“多謝。”劉挽月握着葉兒的手,聲音有些顫抖。
“不,挽月,應該是我謝你才是。”
劉挽月看着葉兒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些愧疚,隻好移開眼神低聲道:“你不必謝我,我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把你救出來,萬一不成,總不能讓你白忙一場。這些珍珠你拿去疏通疏通,日子也能好過些。”
葉兒攥緊了香囊,垂眸道:“我明白,你肯幫我已是天大的情分了,無論成與不成我都很感激了。隻是我辦完了這幾件事,如何把東西給你呢?”
“若成了,你就在這假山上放三枝紅梅,晚上戌時初刻我就在這等你。”
“好!”
二人分别後,劉挽月便跑着去了畫院,取了畫作後亦是快步往回趕,誰知路上竟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個小孩子。因二人都走的急,不防備就撞到了一起,那小孩子摔的人仰馬翻,劉挽月也被撞倒了,手裡拿着的畫卷散落了一地。
她急忙從地上撿起畫卷,确認沒有損毀才松了一口氣。她這才看向對面那個小孩子,他看着不過四五歲的樣子,梳着雙髻,身上衣料是上好的絲綢,看起來大抵是宗室子弟。可他倒不嬌氣,摔了也沒哭,此刻已然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便一溜煙跑到假山後面沒了蹤影。
劉挽月正有些奇怪,卻見幾個宮女跑了過來,一邊四處張望,一邊慌慌張張的喊道:“十大王,别躲了,快出來吧!太後娘娘還在殿中等你呢!”
十大王?劉挽月聞言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這些日子她雖日日跟着趙煦去向太後宮中晨昏定省,可竟沒一次見到過十大王趙佶,回想起方才那個孩子的年紀和穿着,想必應是趙佶無疑了。
她正想的出神,忽聽見那幾個宮人喊她:“哎,小丫頭,你有沒有看到十大王?”
劉挽月回過神,立馬指了個相反的方向對她們道:“我方才看有個小孩子朝那個方向跑過去了,沒看真切,不知是不是十大王。”
“一定是了!”衆人說着便連忙朝她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劉挽月見那幾個宮人跑遠了,便悄悄繞到假山後面,果見那孩子躲在幾塊山石中間,從縫隙裡小心翼翼的窺探外面的情況。
她蹑手蹑腳走到他身後,輕輕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被吓得一抖,猛地轉過身,見來人是她,立馬警惕道:“你也是孃孃派來抓我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服侍官家的宮人。”劉挽月說罷蹲下身,從懷裡拿出一塊糖遞給他,和顔問道:“你是十大王嗎?”
他聞言往後縮了一下,并不肯接糖,反而有些害怕的連連搖頭道:“我不是十大王。“
“那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趙佶。”
劉挽月聞言沒忍住笑出了聲,想着他到底是年紀小,撒謊都顧前不顧後的。
趙佶被她笑的摸不着頭腦,一張臉因為害怕和不解變得皺皺巴巴的。
他的眉眼跟陳娘子很像,劉挽月想起臨行前陳娘子囑托她要與趙佶在宮裡互相扶持,不覺紅了眼眶。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真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
趙佶有些害怕的躲開了她的手,可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你從前見過我?”
劉挽月笑着點點頭,“見過,隻是那時候你還在陳娘子的肚子裡呢!”
聽到陳娘子,趙佶便再也顧不得害怕,上前拉着她的衣襟追問道:“你是什麼人,你認識姐姐嗎?姐姐她在哪兒,她還好嗎?”
“我是陳娘子的侍女,她如今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陪着你爹爹,她…”劉挽月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将實話說出口,撒謊道:“她很好。”
趙佶聞言卻變了臉色,用力推了她一下,怒道:“你騙人!爹爹已經死了,姐姐又沒死,她怎麼可能陪着爹爹!況且母親的侍女我都認得,我從沒見過你,你是壞人,你騙我!我要讓孃孃把你抓起來!”
他說着就要跑走喊人,劉挽月忙拽住他,急道:“十大王我沒騙你,我從前是陳娘子的養女,是她讓我回來照顧你的。”
劉挽月說着從腰間拿出陳娘子給她的玉佩,趙佶一見玉佩果然停下來了。
他認出了那是母親常年帶在身上的蓮紋玉佩,是外祖留給母親的遺物,輕易不肯離身。
劉挽月這才松了一口氣,蹲下身笑道:“十大王現在相信我不是壞人了嗎?”
趙佶接過玉佩連連點頭,好一會兒,他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歡喜道:“你說你是母親的養女,那你是雨棠阿姐嗎?”
劉挽月并未料到趙佶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故而詫異道:“十大王知道我?”
趙佶重重的點點頭,說道:“母親以前常跟我說,我還有一個阿姐,是她的養女。母親說阿姐比我大六歲,生的很美,人又聰明,可惜被皇祖母趕走了。不過母親也說,阿姐還會回來的,因為爹爹跟她說過,将來要阿姐給六哥做娘子呢!”
趙佶天真的話像一把刀一般刺進了劉挽月的心裡。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隻是祖父抱養回來,記在父親名下的族中孤女。父親在她出生前就過身了,母親對她也是冷漠疏離,反而是陳娘子和先皇短暫的給過她父母般的關懷愛護。原來這些年,在自己思念他們之時,他們也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思及此處,不由得落下淚來。
趙佶見她哭了,卻不知為何,便拽着她的袖子問道:“阿姐,你怎麼哭了?”
劉挽月擦了擦眼淚,擠出一點笑道:“我沒哭,就是今日風太大了,迷了眼。”
“阿姐,那你是回來給六哥做娘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