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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海棠未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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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挽月忽然覺得心頭一顫,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了。

王雨棠,那是已經不再屬于她的,另一半人生。

雨棠,是祖父為她取的名字,取自他父親生前所做的一首詞。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她的父親是少年天才,而立之年便升至龍圖閣直學士,死後被追贈左谏議大夫的王雱。她的祖父是熙甯年間的宰相,新黨領袖、司空、荊國公王安石。

她本是父母雙亡的族中孤女,在襁褓之中被憐貧惜弱的王相公收養,過繼給了早逝的愛子王雱。

她名義上的母親蕭氏雖對她十分冷淡,卻也不曾苛待于她,姐姐有的她都有,姐姐能學的她也都學了。

祖父偏愛她,三歲上親自教她讀書寫字,七歲時已經讀過了四書,也是這一年,她随母親去京城探望姑姑,機緣巧合在宮中遇到了趙煦,後又得到了神宗皇帝的青睐,讓陳娘子收做了養女。

她那時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肆意自在的活着。

殊不知,大都好物不牢堅,彩雲易散琉璃脆。

她總以為死亡是很遠很遠的事情,祖父還會陪着她很久,會教她做文章,會帶她到處遊曆,會看着她長大,嫁人,生子。

可命運總是不講道理的,正如她那時不會料到,元豐八年的春天會是她此生最後一個春天。從那以後,留給她的就隻有漫長的永遠也過不完的冬天。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趙煦的質問将劉挽月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轉過身看向憤怒的趙煦,冷笑道:“官家想讓我說什麼呢?從何說起呢?”

“是說官家剛即位,我祖父就被高滔滔和司馬光定為禍亂朝政的奸邪小人嗎?是說我祖父眼睜睜看着凝聚了他一生心血的新法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被一項項盡數廢除卻無能為力而纏綿病榻嗎?還是說司馬光将我祖父辛苦改革的科舉又改了回去,還不許天下讀書人再學我祖父編寫的《三經新義》,甚至要把我祖父編寫的《字說》盡數毀禁呢?”

“我…”趙煦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積攢的憤怒瞬間被愧疚沖淡了,這些事他都知道,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明明是天子,可他既護不住父親的新法,也護不住那些要被司馬光退給夏人的土地,更護不住父親留給他的那些輔政大臣,又遑論被高滔滔和司馬光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王安石。

他不是想不到她這一年多有多痛苦,可他不敢想,他甯願自欺欺人的相信她過得很好。

良久,他垂着眼眸低聲道:“可你為什麼要騙我呢?至少,你該告訴我你是誰啊!”

劉挽月仰頭看向他,忽然苦澀的笑了笑,忍着快要落下的淚水,哽咽道:“六哥,我也不想騙你。我敢從江甯一個人走到皇陵再走入這宮城之中,恰恰是因為我相信你。可是我路過京城那天,恰逢百官去司馬光府上舉哀,真是好大的場面啊!京城的老百姓也紛紛罷市吊唁,大街小巷都能一片怮哭聲。我跟着那些百姓走到了司馬光的府邸,卻看見官家您跟太皇太後親自去他府上緻祭,您追封司馬光太師、溫國公,谥号文正,配享神宗廟庭,親賜的神道碑上面是官家您親筆寫的忠清粹德!可我祖父呢?您知道他的身後事是怎麼辦的嗎?”

“除卻一個太傅的追贈外,沒有谥号,沒有墓表,沒有墓志銘,也沒有神道碑,更沒有朝廷派人來護送他的靈柩回鄉安葬!他的後事隻有我兩個叔祖父操持,靈堂之上,沒有官員敢來緻祭,族中親友見我們如遇瘟神,避之不及。”

“姐姐定好的親事也被退了,就在祖父的靈前,那家人忙不疊跑來跟我們家劃清界限,嘴上說着不敢高攀王家女,心裡想的卻是别被我們牽連!我要跟您說什麼呢,說我是奸邪小人的孫女,說我心懷怨恨想要報複?說我的仇人是你的祖母,是那配享太廟的司馬光嗎?”

劉挽月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面色漲紅,青筋暴起,淚水亦是奪眶而出。

她轉過身伏在樹上,痛哭出聲,她近乎發洩般的将心中的痛苦全部傾瀉給他。

趙煦伸出手想去安慰她,卻又在觸碰到她之前縮了回去,因為對王安石的愧疚和對司馬光等人的怨恨,他此刻一顆心仿佛被碾碎了一般痛苦。

他索性背過身去,發狠的捶着另一棵樹,低吼道:“祖母,賢相,你還真會朝我心裡戳刀子!”

待劉挽月稍稍冷靜下來,回頭卻見他左手竟捶出了血,忙上前攔住他,急道:“六哥,你這是做什麼?你還嫌我心裡不夠難過嗎?”

“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沒有給荊公應有的禮遇尊榮,可是當初…”

“我知道。”劉挽月打斷了想要解釋的趙煦,轉過身,看着他平靜道:“我都知道,李嚴去江甯傳旨時,便都同我說了。他說您本欲追封祖父為太師,為祖父禦筆欽點的谥号是文正,還讓蘇轼為祖父寫墓志銘,可太皇太後不肯,不但欲改太師為太保,還不許對祖父厚加禮遇。您為了祖父與她争了許久,才争得了讓蘇轼來寫追封太傅的制文。這些,我都知道的。”

趙煦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問道:“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

“因為我害怕。”

劉挽月說着垂下眼眸,低聲道:“一别四年我怕早就物是人非,我怕那些話隻是李先生想要寬慰我的,我怕你心裡也覺得新法是錯的,祖父是錯的。我怕我們的心願背道而馳!六哥,我不敢賭。”

趙煦聞言急道:“可你入宮後,時時在我身邊,你應是明白我的心意的,你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甯可扯出什麼貢院失火,也不肯跟我坦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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