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回哪裡去呀?”
阿意正踮着腳想要坐到椅子上,奈何冬日穿得太厚了,努力好幾次也沒成功,最後還是紀昭直接在她身後提溜了一把才坐上去。
她鼻尖上還有适才在外面窗台處蹭上的一點灰塵,擡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時,雖然盡力仰起腦袋了,看起來仍像是小小的一團。
燕昭瞧見,動作嫌棄地從一旁拿了個墊子過來,直接動手将人從椅子上挾起來熟練地把墊子放好後才重新松開。
高了一截,再趴再桌子上胳膊就不會因為擡得太高不舒服了,阿意往前蹭了蹭,眼中笑得半點防備也沒有,“謝謝五哥哥!”
太傻了。
難怪在姜家總是受欺負。
順手将她鼻尖上的那點灰擦幹淨,燕昭拖過來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突然覺得之前的計劃還需要再改一改。
他先前想着等自己可以回宮後,就懇請父皇将姜意認作幹女兒,封個公主,接到宮裡面生活,有自己這個做哥哥的看顧着,料着也沒人敢欺負她。
但是現在宮中形勢急轉直下,雖然沒人告訴他,他也能隐隐猜到大皇兄身體怕是不好了。
自己都回不了宮,讓父皇想辦法把姜意接進宮裡去萬一被牽涉到反而更危險。
而且,他聽聞姜意的親生父親,姜家的那位大爺好似正在準備續弦,姜意應該也在山上住不了幾天就要下山了……
是今天剛做的冰糖葫蘆,糖漿還帶着點焦香,阿意舍不得吃上面的小糖人,便把糖人取下來先放在油紙上,咬了一大口山楂,眼睛立馬高興得眯了起來。
嗯,就是山楂籽沒地方吐——
燕昭回過神來,就看見她鼓着臉頰四處找着什麼的摸樣,腦子反應過來前他就已經将手伸了出去。
阿意眨了眨眼,看看他的手,又看看自己剛拿出來的帕子,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将帕子遞了過去,口中因為含着東西聲音有些咕哝,“五哥哥,你要帕子幹什麼呀?”
燕昭,“……我是讓你吐籽。”
“啊?”阿意愣住,臉上露出了古怪,吐在手上多髒啊!
小姑娘心裡想什麼幾乎都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燕昭又是一梗,正要将手收回,卻見阿意将帕子在他手心鋪平,然後悄悄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把山楂籽吐在了帕子上後,撲閃着大眼睛看向他:
你讓我吐的啊!
都吐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不要無理取鬧!
燕昭直接被氣笑,她倒是還有理了?
老楊背着一擔柴回來,遠遠瞧見屋中的動靜,忍不住放輕緩了腳步。
從破舊卻收拾的幹幹淨淨的窗口裡可以看到,兩個小孩子分别坐在桌子兩邊,小姑娘生得極為可愛,此刻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兒瞪圓了眼睛,氣呼呼的摸樣。
坐在她對面的小公子則正笑着看向她,頗有幾分得意神态。
老楊目光在那小公子身上停留,眼中也跟着浮現出幾絲笑意來。
小殿下身上擔子太重,算起來明明也才八歲,卻遠比同齡的孩子要成熟上許多,倒是難得有卸下防備露出如此稚氣神态的時候,看來和姜家的這位小姑娘是真的投緣。
隻是可惜了,宮中傳來消息,小殿下怕是需要再換個身份,不能在此處久留了。
老楊正思緒複雜着,忽然聽見屋内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叫,“阿伯!”
原是阿意看見了他,正踩着椅子腿上的橫撐欠起身子試圖從窗口處向他招手。
老楊忙擡起手揮了揮,“小心别摔着了!”
“不會的!”
為了證明自己站的很穩,阿意還左右晃了晃身子。
她對面,燕昭臉上的笑早已收斂許多,微微轉過了臉似是不想看見阿意傻乎乎的摸樣,但是左手卻仍是穩穩扶着阿意的椅背。
老楊将背上的幹柴放到旁邊的屋子中摞好,再出來時就看見阿意已經迫不及待在門口等着他了,
“阿伯,你能不能幫忙把糖葫蘆拿下來!”
老楊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串才吃了兩三顆的糖葫蘆被放在了茶幾上的杯子上。
這個茶幾哪怕小姑娘舉直了手也夠不着,是誰放上去的一目了然。
老楊渾濁的眼中多了些笑意,半蹲下身子,打了個哈哈換了個話題,“冷不冷?阿伯去把爐子生起來好不好?”
阿意搖搖頭,神色認真,“不用的,阿伯,我不冷的!”
邊說邊用力點了點頭。
又把自己的手捂在臉上,“呐,我的手都是熱的呢!”
她知道的,阿伯姓楊,五哥哥是阿伯弟弟的孩子,叫楊小五,他們本來是住在山下的,後來因為家裡的房子被大雨沖垮了,寺裡主持好心,就将這裡的柴房空出了一間給他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