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哥?
哪個五哥哥?
崔清若有些錯愕,滿屋子的人也都因着阿意的話怔愣住。
鐘家這一輩中,算上阿意,男孩女孩兒加在一起一共是八位,姑娘中,阿意最小,排第四,郎君中,鐘祺最小,也是排第四。
縱使将姜家的人也考慮進來,也沒有個阿意口中五哥哥的存在。
衆人面面相觑,雖心中疑惑,卻都沒敢冒然開口問出來,不因别的,實在是小姑娘的神色着實大不對。
崔清若看着阿意期待的眼睛,甚至有種隐隐的預感,一旦她開口說沒有這麼個人的存在,阿意的病怕是當場就不能好了……不行,阿意好不容易才醒來,這個險她不能冒。
老爺子明顯和她也是一樣的想法,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外面下着大雪,不好走……咱先讓姚大夫幫你看看?”
姚大夫一直就在床邊等着,接到老爺子的眼神示意後,彎了腰先輕聲開口詢問,“四姑娘,現在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有沒有耳鳴或者頭暈?”
但等了半晌,阿意卻隻是低着頭,好似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姚大夫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對着崔清若微微點了下頭,在崔清若用自己手心托起阿意的手的時候,正要診脈,卻見阿意突然顫抖了下,臉上血色幾乎全然褪盡,
“騙人!我——我——咳咳咳咳——”
下面的話來不及說出,就被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斷。
越是急切,越是咳得停不下來,直至嗓子逐漸沙啞。
崔清若一眼瞧見阿意頭上本來包好的傷口因為阿意的動作開始滲出絲絲鮮紅的血絲,當下心疼得揪成一團,又急又氣,“慢點,不着急,慢慢說,慢慢說!”
幾個模糊的片段在腦中不停地旋轉,阿意腦子裡嗡嗡地響,但那些轉動的畫面最後都停留在了同一個地方,越來越清晰:
白茫茫中,少年将身上的衣裳脫下來一并蓋在她身上,話語急促卻笃定,“姜意,睡一會兒,睡醒了就沒事了。”
她看見那個畫面中的自己一臉髒污,哭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是個愛哭包?”少年語氣裡有些嫌棄,給她擦眼淚時卻特意挑了衣袖處更為柔軟的内襯,“别哭了,我答應你,等你睡醒了就來看你。”
若是雪太大來不了怎麼辦?
就是大雪将這山都封住,我也一定來看你。
腦中畫面逐漸散去,阿意回過神來,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嗓子處,上不去又上不來,拼盡了力氣才将一句話說個完整,“你騙人,五哥哥明明就說過,就是大雪把山封了他也會來的!”
話音一落,竟是一口血直直噴了出來。
崔清若被這紅豔豔的血迹照得眼前一黑,若非鳴翠在背後扶了一把,險些一頭撞在架子床上,攬着阿意的胳膊都在止不住地顫抖,偏生這節骨眼上阿意又開始咳嗽。
關鍵時刻,鐘玖和老爺子對視一眼後,直接上前半蹲在阿意旁邊,盡力将語氣放緩,力求讓阿意能夠聽清他說話,“你五哥哥就在來的路上,已經讓人出門去接了,等會兒就到。”
不知是連咳嗽的力氣都沒了,還是因着他的話,阿意終于止住了咳聲,轉頭向他看去。
她從醒來到現在眼中水霧就沒散過,但是卻強忍着一滴也沒有掉下來,此刻燭光落在這雙眸子中,将其中小心翼翼的忐忑和忽然升起的希冀都映照得清楚,鐘玖看得眼睛一酸,竟也跟着紅了眼眶。
他想替阿意将散落在額前那一縷頭發撥到一旁,手擡到一半看見阿意躲閃的目光後又硬生生止在半空中,隻将聲音放得越加溫和,“咱們先讓姚大夫給你把把脈,可以嗎?”
阿意眼中有些遲疑,她最讨厭大夫。
所有的大夫都讨厭。
看出她的抗拒,鐘玖也不強迫她,隻是耐着性子一點點繼續哄着,“倘若不先看好了身子,等會你五哥哥來了你卻昏睡過去怎麼辦?豈不是見不着人了?”
見她眼中排斥似是有些松動,崔清若也忙搭話,“可不是嘛,你信不過别人莫非還信不過大舅母和你二哥哥麼?”
大舅母?二哥哥?
這些稱呼在阿意腦中一閃而過,剛醒來的熟悉感再次出現,但是很快就掠過不見,隻剩下她要好好等着五哥哥回來的念頭。
她雖沒說話,但是先前緊緊攥住的手指卻無聲松開了。
崔清若先是眼中一喜,及至看見小姑娘手心裡已留了一溜兒深深的甲痕時,不由得又是心疼得倒提了一口氣,這小祖宗,要找那什麼五哥哥,盡管說就是了,甭管上天下地,傾倒了所有力氣去找,照着十年八年的找,還怕找不着?何苦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姚大夫早已做好準備,診脈後又細細給檢查了一番,才下了結論:
先前那口血噴出來倒并非壞事,若是一直堵在心口反而才是不妙。
至于阿意醒來後明顯不認得鐘家衆人,且憑空鬧出來一位五哥哥,則是因為傷在了頭部,記憶混亂,隻能後續再慢慢調養,在熟悉的環境中一點點恢複。
當務之急,是需要先穩住阿意的情緒,否則,就是再好的湯藥入口,效用也要打上幾個折扣。
他說這話自然都是避開了阿意後專門到了外間來同老爺子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