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遙左手拇指一直在無意識地摩挲食指,指甲在食指上掐出了一個又一個白色的月牙。
賀雲霁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小動作無聲的歎息。
掌心的傷口還沒好,這是又打算添上一些新的傷痕嗎!
賀雲霁上前兩步,拉過衛遙的左手輕輕握住。
他黑亮的眸子注視着衛遙認真道:“無束,師尊一直在惦念你,他很想你。不要害怕。”
感受到手上沁涼的觸感,衛遙狼狽地挪開視線,不願與賀雲霁對視。
衛遙的确在害怕,她害怕進去後見到的依舊是一個冷淡疏離的師尊。
感受過濃烈的關懷而後再失去,是一件格外殘忍的事。
衛遙的思緒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她已經在天衍宗生活了五年。
她是不愁峰劍君賀不愁最寵愛的關門弟子。
賀不愁關心她,尊重她,教導她。
對衛遙來說賀不愁是師,是父,亦是友。
衛遙在賀不愁和賀雲霁無微不至的愛中,幾乎快要忘記被妹妹陷害,被父母抛棄的傷痛了。
可命運再一次将她打落深淵。
十年前的一天,賀不愁忽而開始對衛遙避而不見。
衛遙不明白為何前一天還拍着她的腦袋,說要帶她去凡間遊曆的師尊突然之間變了臉。
被抛棄過的孩子,對親近之人的變化總是格外敏感。
衛遙強壓下心中的惶恐,一遍遍安慰自己師尊可能隻是累了。過些天,過些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衛遙等啊等,時間一天天流逝,她卻隻等來了賀不愁越來越疏離冷漠的态度。
那段時間賀雲霁和蘭舒外出曆練了,衛遙身邊沒有可以傾訴的人。
她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棄,整夜整夜輾轉反側。
或許是賀不愁往日的寵愛給了衛遙底氣,又或許是衛遙太渴望師尊變回之前的樣子。
在又一次賀不愁将她拒之門外後,衛遙鼓起勇氣,用賀不愁曾經教給她的符文密令闖入了賀不愁的洞府。
可等待她的不是慈愛的師尊,而是賀不愁冷漠厭煩地呵斥。
“沒有教養的東西!誰準你擅自闖入師尊洞府的?再有下次就滾出天衍宗,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
衛遙怕了,她再不敢去打擾賀不愁。
她隻是一天天沉默下來,整日隻知道瘋狂地練劍。她開始試着隻将賀不愁當做師尊敬重。
往日裡的那些歡聲笑語逐漸在衛遙記憶中模糊起來,她從此再不提及賀不愁。
賀雲霁和蘭舒曆練完回宗門後,賀不愁就閉關了。
衛遙害怕他們知道師尊不喜歡自己後,也會疏遠她。
于是把這段經曆深埋心底,一個字都不敢提及。
衛遙甚至慶幸師尊閉關了,這樣就再無人知曉她卑微不堪的樣子。
衛遙掩飾的太好了。
盡管賀雲霁和蘭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也找不出問題的根源在哪。
二人隻是加倍的對衛遙好,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從暗淡的記憶中回過神來,衛遙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賀雲霁将她擁入懷中,一下一下輕撫她的後背。
賀雲霁眼神幽暗,臉上帶着肅穆的殺意。
那個占據師尊身體的外來者究竟對無束做了什麼,竟會讓她惶惑至此!
衛遙剛剛一副魇住的模樣,言周之和蘭舒都看在眼中。
二人若有所思地擰眉,還是嘴比較厲害的言周之先開了口。
“小師妹,你這般難過該不會是自知争寵争不過師兄吧!”
“說起來師尊應該是最看重我。畢竟我剛被送到無相閣學煉器,他老人家就傳訊幫你要着這要那。”
“絲毫不顧及我一個初學煉器的新手,能不能将東西做出來。師尊的關懷沉重如山啊!”
衛遙被言周之怨念的語氣逗笑了。
她後退兩步,離開賀雲霁的懷抱。深呼吸幾下,收攏好自己的萬千思緒。
該進去了,大家都等着與自己的親人同門團聚呢!
不能耽誤隊友們的時間。
“大家先進去吧!我們斷後。”蘭舒上前拉住衛遙的胳膊,揚聲道。
看着衆人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沖入屏障中,蘭舒湊近衛遙耳邊小小聲道。
“小遙遙啊!四師姐平日裡對你不錯吧?
衛遙點頭,蘭舒為人不拘小節,但對她好這事兒沒得挑。
“那你進去見到師尊後,不準提我情絲沒了的事。”蘭舒圖窮匕見。
衛遙再次點頭,這事她本就沒打算提。
這是戳蘭舒傷口的事,隻要蘭舒不主動提及,衛遙是絕對不會往外說的。
蘭舒見狀,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卻聽坐在輪椅上的言周之忽而譏笑出聲。
“哼!也不知道某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或許是被豬啃了,裡面裝的都是漿糊吧!”
對于有一個為了男人,抽掉情絲的師妹,言周之覺得十分丢臉。
賀雲霁抿抿唇沒說話,當初蘭舒抽掉情絲他就覺得荒唐。
可惜那時他奉常雲的令去了雲水間,等他回來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賀雲霁看着蘭舒心虛的樣子,壞心眼兒的決定還是先不告訴蘭舒師尊已經知道的事。
衛遙一個字都不敢說,畢竟當初想要抽掉情絲的人裡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