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方出府不久,便碰上太子殿下,他欲來大人府上拜會一番。”
蔺昭淮聞言,揮揮手:“你下去準備,我稍後來迎接殿下。”
這倒稀奇了。
難道太子對貪污案一事,心有愧疚?依蔺昭淮對他印象,應當不是如此。
莫非……是為今早他提親之事?
懷着這般複雜心情,蔺昭淮行至府門。
他見太子已至,行禮道:“微臣蔺昭淮,恭迎殿下。”
“平身,不必多禮,今日孤微服來訪,你我不用拘泥君臣之禮。”
蔺昭淮攜楚衡入府,佯笑道:“殿下親臨,臣府蓬荜生輝,實乃臣之榮幸。”
楚衡不語,隻微微颔首,靜靜行步。
行至正廳,衆仆從乖覺退下,隻餘他們二人。
他坐于主座,面色沉沉,開口道:“聽聞,蔺少詹事今日去靖國府提親?”
太子還真是因此而來。
蔺昭淮拱手行禮,不動聲色答道:“确有此事,前日,臣也在殿下面前說過,臣會竭盡全力補償明姑娘。”
楚衡聞言,語意不善,質問道:“這便是補償?”
“不錯,昨日臣與靖國公詳談此事,已達成一緻。國公認為臣與明姑娘門當戶對,又恰有此機緣,索性提議順勢結秦晉之好。臣雖此前與明姑娘陌生,然此事之後,已虧欠她良多,故自當依從。”
言畢,他擡眸掃一眼太子,目中隐有玩味。
他與太子共事多年,也未曾料想他竟是如此拎不清。貿然上府,隻為詢問近臣私事。該說他是天真,還是莽撞?
眼下,太子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難怪明素簌非得嫁給旁人,才算徹底避開與太子的賜婚。
聽完此言,楚衡未曾注意蔺昭淮神情,他仿若溺入深水,憋悶極了。隻因靖國公一人武斷之言,她便要這般草率嫁與旁人?
這二十年來,他與明素簌相處的時光,仍是曆曆在目。
兒時,她便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煞是可愛。以至于,他再看他那些親妹妹,隻覺平平無奇。
但他面上不顯,對明素簌如其餘軍中孩子一般冷冰冰。當時,他是将軍長子,少年老成,為人稱道,豈會關注小姑娘的容貌?
後來,她成長為窈窕少女,兩人相見也隻在大型宴會上,已是無甚交集。
某日,他父皇驟然詢問他可有心儀之人,順便遞給他一冊名單,記錄重臣家裡年歲适宜的姑娘。
楚衡當時面上漠不關心,可手下動作不慢,他很快翻到靖國公那一頁。他指着明家,狀似随意道:“靖國公家如何,兒臣與靖國公私交尚可,他女兒可被納入待選。”
沒錯,他是看在靖國公面上,才考慮明素簌的。能與他一代儲君共度餘生,是她的福氣。
他心中說服着自己,未注意到皇帝一臉了然的笑容。
但此事,沒有他想象中那般順利。
宮宴上,明姑娘竟因此婚事,意圖輕生。他心中大愕,未加思索,便承諾他将拒絕賜婚。
不久,他漸漸清醒,心中既失落又惱恨。她是另有情郎,才将尊貴無比的太子妃之位放棄?究竟是何人,将他這般賢明在外,又潔身自好的太子給比下去了?
嫉恨之下,楚衡甚至有了毀約的想法。不是因情生妒,他隻是厭惡比不過别人罷了。沒錯,隻是這樣而已。
可後來,情況陡轉。
湖畔落水、流言四起,上門提親……
這些令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接踵而至。
他今早收到消息後,大腦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地度過這煎熬的一上午。
或許隻是蔺昭淮想借此攀附,靖國公為人正氣,絕不會受此脅迫。楚衡自我安慰着,卻又收到消息——靖國公收下納采之禮。
楚衡聞此訊息,已是毫無理智。他匆匆騎馬出宮,行至蔺府,欲問個清楚。他實在難以接受,他算盡心機,都未成之事,竟被旁人輕易達成。
而且,還是蔺昭淮。這已是多少次了?
往日隻是公務之事,他還可憑“選賢任能”之理自我安慰。可如今,他連婚姻之事都不如蔺昭淮麼?
楚衡收斂思緒,埋下心中暗恨,盡力平複聲音道:“那今後,你要好好待她。孤将明姑娘當做親生妹妹,自然關切此事,便來問問。既如此,孤告辭了。”
随後,他拂袖而去。
蔺昭淮笑容不改,行禮送客:“臣恭送太子殿下。”
竟是如此沉不住氣?因為兒女私情,便來質問于他,絲毫不顧忌他們十幾年的“交情”?
蔺昭淮不覺意外,隻是心有嘲意。情愛之事,果真讓人糊塗,所幸他無意沾染,方能旁觀者清。
他待太子離去後,随手拍拍衣袖,折身吩咐:“将與靖國府三媒六聘之事呈來,我親自處理。”
如今太子已與他離心,他得盡快完婚,以防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