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昭淮旁觀着此情此景,一手靜靜晃着酒杯,臉上笑容意味不明。
今日,他要做的,可不僅僅是完婚,還有——套話。
距離他轉交貪污案,已有一月。太子已下令,讓他暗中查案。雖說太子本意并非如此,可這舉動,确實方便了他調查。
他眼前這些同僚,不就因他明面上脫離貪污案,而放松警惕了麼?
在蔺昭淮巧言試探下,有些醉酒官員,嘴巴終于沒有平日那般嚴實,又透露出不少秘事。與案情有關的、無關的,均被他套了個幹淨。
自然,也有些滑不溜秋、心存警惕的,他們隻是佯醉,将蔺昭淮那些試探之語抛了回去。
不急,日後他有的是時候來查他們。
蔺昭淮盤算一番今日收獲,确實頗豐。
時光匆匆,很快便是月上梢頭。
婚宴将盡,賓主盡歡。見時辰不早,衆賓客紛紛告辭,有些甚至已無力起身,隻好被擡着回去。
蔺昭淮送走衆人,很快,人群散去,熱鬧一天的府邸,終是安靜下來。
小厮在前打着燈籠,蔺昭淮步履匆匆,走在通向婚房的路上。
他思緒終于從案情中回過來,轉而念起明素簌——他确實應當想想她——不管怎樣,自今日起,她便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了。
如今,她還在屋内等着他。
行至婚房,蔺昭淮擡手揮退了周圍丫鬟,不讓她們通風報信。
“你們都下去,不要吵到夫人。”
觀丫鬟們驚愕又心虛的神情,蔺昭淮不覺意外。他這妻子,定不會安安分分地靜坐等候。
她是在無聊擺弄着房内擺設,還是在用膳?
蔺昭淮生出幾分好奇,邁過門檻,轉首望去——她原是睡着了。
他信步踏入屋内,阖上房門。
屋裡隻有他們二人,靜谧如水。
四周紅綢輕挽,勾勒着龍鳳呈祥之畫,熠熠生輝。案幾之上,香爐輕煙袅袅,一縷幽香緩緩飄散。旁邊瓷盤上擺放着紅棗、桂圓、蓮子,皆為吉祥之物,已被吃了不少。
房内喜燭火光搖曳,照亮兩人身影。
他走近,靜靜打量着床榻上的明素簌:她鳳冠已卸,喜鞋已脫,正裹着鴛鴦戲水被沉沉入睡。
該說她是坦蕩,還是随性?
不過蔺昭淮沒有趁人之危的習慣,他右手握拳,抵在嘴邊,重重咳了兩聲。
“明姑娘,該醒了。”
确實該起了,他們還得商議,如何度過今夜。
明素簌被他動靜吵醒,正要睜眼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卻見蔺昭淮的身形,矗立在床榻前。
“原是蔺大人,”她坐起身來,微微打着哈欠,“現下是何時辰了?”
她擡眸打量着面前的蔺昭淮,人如是先前一樣俊美的,可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她欲皺眉,最後忍住了。
蔺昭淮後退半步,雖面無表情,眸中卻有一絲戲谑:“亥時一刻,按慣例,是你我應該洞房的時辰。”
她仿若未覺,從榻上下來,穿好鞋。
她邊整理着着裝,邊緩緩答道:“蔺大人說笑了,這不是我們洞房的時候,而是讓外頭人誤以為我們洞房的時候。”
說着,她拎起案幾上的茶壺,給蔺昭淮倒了杯茶。
蔺昭淮伸手接過杯盞,颔首道:“明姑娘所言甚是,那便開始?”
“……應該如何做?”
明素簌有些不自在,她不會要發出什麼奇怪的動靜吧?
蔺昭淮掃了她一眼,似是看出她的念頭,他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他放下茶盞,面上浮出一絲笑意:“明姑娘勿要多想,蔺某已做好萬全準備,眼下你我安歇即可。”
言罷,他瞥了一眼他們面前的床榻。
……安歇?他們莫不是要同床共枕?細細一想,至少今夜,确應如此。若是新婚之夜,他們便分房而睡,消息傳到靖國府,可就不得了了。
明素簌也并非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隻是,心中所想與實際行動,還是有一番差别。
譬如……這床榻不大,睡兩個人難免有些擁擠。而且……她不喜旁人身上的酒味。
雖說蔺昭淮身上并不難聞,但她也不習慣身旁有人。
明素簌深吸一口氣,勉強保持微笑:“那麼,你我和衣而睡,劃清界限,還望蔺大人勿要違背先前承諾。”
“自是如此,”蔺昭淮笑容加深,移步離去,隻擱下一句,“蔺某先去沐浴了。”
呼,好歹不用擔心整夜聞着酒味入睡了。明素簌脫履上榻,尋一舒适之處慵懶躺倒。
忙乎一天,方才還被吵醒,眼下她得好生睡一場。當然,待蔺昭淮回來,她再徹底入睡。
雖說外頭便有她的人手,蔺昭淮也做不了什麼。但,還是保持警惕為好。
明素簌阖目,靜靜等着他,随後……她在困意中睡着了。
屋内靜谧安詳,但今夜,并不會就這樣一帆風順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