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塵沒想到她的反應竟會如此平淡。
兩個人紅着臉羞澀到無法自處的情況沒有出現,姜千尋就像位入定的老僧,身上看不出半點無措和不适,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剛才的那些隻是她的臆想。
是好心不想讓她尴尬嗎?
看起來是的,但就算是再怎麼演技精湛,也不可能内心波濤洶湧表面古井無波,動作會騙人,眼睛總不會騙人,但事實就是,姜千尋的眼睛裡也沒有任何表現。
她好像完全沒有把剛才的事當回事。
沈卿塵看她這樣,最後的一點緊張也消散無蹤,人就是這樣,自己的情緒受到外界的回應,就會越發洶湧無法壓制,可如果沒人覺得尴尬,自己也會覺得好像沒什麼。
她當然不可能再去問什麼,這個結果是最好的結果,等她回去的時候,那幾本話本已經被姜千尋整理好,規規矩矩地放在了書架末層,既不過分顯眼,也不至于讓她遍尋不着。
姜千尋幾乎做到了能力之内的最完美。
可沈卿塵的心底,卻隐隐浮起了疑慮。
無他,姜千尋的反應太奇怪了——在她的想象裡,對方應該與她一樣慌張無措,即使沒有這麼嚴重,也是在調整過心态後,僞裝成無所謂的模樣。
她倒不是說,對方平靜就是不應該。
可這未免也太平靜了,平靜到讓人覺得,要麼她是對這些事情完全一竅不通的榆木疙瘩,要麼她是太過了解,根本不把這等程度的小事放在眼裡。
到底是哪一種呢?
沈卿塵口上念着道法,心裡卻糾結到了極點,她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的這個徒弟,對方喜歡什麼,有過什麼過去,全都是一片空白。
她怎麼能放任這樣的生人在身邊?
别說對方還有可能對她圖謀不軌,便是沒有,她也應該更了解一些對方才是,畢竟兩人還要朝夕相處半個月,咫尺之間,對方做出的任何小事,都可能成為一個隐患,一場災難。
對,是為了這個。
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才要多了解一些對方,抱着這個想法,沈卿塵在下午療傷後,有意無意講出了這個提議。
姜千尋剛被疏通了胳膊上的一顆靈丸,體内靈氣受到沖擊,正躺在地上等待它撥亂反正,聽師尊說想聽聽自己以前的事,便道:“其實也沒什麼,在現實裡也是這樣,白天上課,下課了想辦法提升學習成績,工作了以後天天上班,下班了稍微回回精力,就又到了上班時間。”
“上班?”沈卿塵道:“你在現實裡已經獨當一面了嗎?”
“獨當一面算不上,勉強算是能糊口了吧。”姜千尋歎口氣:“活了二十多年,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圖了個什麼……”
她在這裡絮叨着抱怨,沈卿塵卻是暗暗吃驚,于凡人那不算長的壽命說來,二十多歲的年紀早應該結親生子了,難不成,對方在那個世界,已經嫁作人婦相夫教子……
不知為何,沈卿塵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也說不清自己是為什麼低落,也許是因為沒能參與對方真實的人生,也許是意識到對方與自己的不同,也許是剛才的小事,在對方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心思忐忑的隻有她,對方早已久經沙場。
……算了。
至此,沈卿塵殘存的一點羞澀也無影無蹤,那幾個話本就在她身後,可完全沒有那麼如芒在背了。
“……我來到這裡之後,仍舊是一心修煉,說來可笑,我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生活,這世上真正願意為我奔波,為我解難的,隻有師尊一人。”
沈卿塵回神看去,隻見姜千尋純良無垢的瞳孔裡,映滿了自己由冷淡變得訝然的臉。
沒有愛情……麼?
她覺得自己的心,又突然飄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