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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回 今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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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訖,仆役們跪倒一片,個個不敢再作聲。冷之意搖頭喟歎,隻好不作追究。

俟晡食前後,崔文純終于回過神來,他疲憊不堪地喝了一碗稀粥,繼而獨自前往書齋拟寫表劄。點燃膏燭,執筆許久,竟不知如何遣詞。

倏爾叩門聲起,冷之意緩緩步入屋内。

崔文純擱筆起身,訝異道:“十年了,夫人還是頭一回來書齋。”

“來轉轉,順便瞧瞧你。”冷之意讓丫鬟們遠遠退去,随後與崔文純相對而坐,“樸懷,你與我多年來相敬如賓。我早已身入道門,實不願受俗務侵擾;你則退守書齋,十年不曾稍有逾矩。十年的光陰……你就如此白白地耽擱了。歸根結底,這門婚事都是我父親與你叔父的一廂情願。”

“是,”崔文純歎道,“我也無可奈何。”

“方才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冷之意笑道,“對我說說吧。我不是你們崔家人,把我當個外人便是了。”

崔文純溫言道:“不過是談談淮東的戰事罷了。老泰山對我寄予厚望,可惜我未能盡如其意,落得一時埋怨也是有的。”

冷之意搖了搖頭:“我不懂庶務,亦不知何為‘厚望’。你與我父親一樣,慣會将大事藏于心内,面上倒是雲淡風輕。”

彼時崔文純正為冷之意沏茶,聽得此語不由長歎一聲。他踱回桌案旁,将茶盞輕輕往桌案上一放,喟然道:“夫人說的是,我本不應相瞞。當日我識得一人,其人名喚莫元舒,表字如矜,乃是東宮司經大夫。”

冷之意常年修道,單單往那兒一坐,頗得飄然出塵之真衷。

面對着她湛清若水的目光,崔文純似是壯了膽色——他自春闱初逢講起,先後言及吏部交集、百香山夜話、大慈庵複見;俟述至淮陰城絕境傳書,他動容濺淚,自雲:“困守孤城,生機渺茫,遂拟得一劄來京,将一應後事俱托付于如矜料理……”

“樸懷,”冷之意洞察了其中真意,“你對他不一般。”

“夫人……”

不料冷之意仍是從容自若的神色,隻是淺笑道:“你不必如此不安,你我‘夫婦’之名僅僅落定于一紙婚書之上,将來必是要一拍兩散的。于我而言,‘嫁入崔府’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修行;于你而言,‘迎娶新婦’不過是你叔父與我父親牽線搭橋的引子。既然你不曾幹涉我問道修玄,那麼我也不會褒貶你結交旁人,哪怕他是‘罪臣’之後。”

“今日嶽丈向我言明,”頓了頓,崔文純複又哀歎道,“炮制莫度回冤獄之人乃是河東郡公與叔父。我不知如何面對如矜,實在無顔……”

“樸懷,聽你所言,莫如矜本應是知曉的。他明知你叔父與河東郡公通謀構陷莫度回,卻仍願與你交遊,這表明他并未視你為仇雠。你與其如此悲苦,莫若隻作不知。”

“我……”崔文純頹然不已地一拍桌案,悲聲道,“我眼下自可僞作不知,但将來他必是要複仇雪恨的——似這等血海深仇,非以命抵命不得弭平遺恨。将來他若是讓叔父與世伯償命,我又如何是好?”

冷之意道:“此事原本就是你叔父造下的無邊冤孽,他與河東郡公理應自食其果。”

聞言,崔文純隻是默然垂淚而已,冷之意亦不複語。

昔日太祖定基開國,崔弘沓位列開國功臣之三。後崔弘沓雖力辭爵位榮賞,崔氏一門卻依舊世代高官顯貴。傳至崔綽、崔缜一代,人丁稀少,枝葉寥落,惟餘兄弟兩人。後崔綽病故,留下獨子崔文純無人看顧——經由崔缜單獨撫育長大。

崔文純畏懼叔父的暴戾性情,畏懼動辄降臨的毒打,更畏懼死氣沉沉的崔氏府邸。

為了逃避宛似魔鬼一般的叔父,幼時的他常常逃往河東侯府以求庇護。施世修多年無子,因而對他格外疼愛,屢番出面勸說崔缜饒過一遭。崔文純第二次斷腿時,崔缜負氣下令不許救治。施世修聞知大怒,親領花文鼎匆匆趕入崔府,最終讓幾近于成為瘸子的崔文純康複如初。

崔缜的确過分嚴厲,卻是自己惟一在世的骨肉至親;施世修固然讒害忠良,卻對自己一貫慈愛有加。況且尚有施璞……

崔文純知道,莫度回一案是崔缜、施世修有負于莫元舒,但他仍然無法坐視二人以命償還。

“家父棄世,是叔父将我撫育成人,此恩不能不報;先前淮陰遇險,是河東郡公竭力來援,此恩亦不能不報。至于莫度回所陷冤獄……”崔文純雙眼通紅,低聲道,“父債子償,古來常理。我既為叔父養大,已與其子無異;老侯爺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們崔家注定是要一敗塗地的,到時候就用公府末路充作抵償吧。”

冷之意對此不以為然:“隻怕他不肯。”

崔文純無言歎息。

如矜,當你得知我是崔缜的侄兒時,想必也是這般憂思傷神。你理應與東宮事事一心,理應恨我。你之所以一直不對我言明其間因果,是怕我左右為難吧?

冷之意搖頭道:“樸懷,此為下策。”

“那什麼是上策?”崔文純捂住面龐,以此阻隔淚水的傾瀉,“夫人,難道不許他複仇才是上策麼?”

崔文純不願勸說如矜放下仇恨。他明白,沒有人具備勸說旁人“施以寬恕”的資格。他甚至羨慕如矜心中尚且存有執念——既有執念,必有踔厲奮發之心,終歸要比他這種默默等死的凡夫俗子更加值得褒贊。

有仇不報,何以為人?他支持如矜大張旗鼓地實行報複,隻不過報複的對象恰恰是他的叔父與世伯而已。

“嶽丈後日便會上密奏參劾如矜,我無力制止,但絕不袖手旁觀。若此番能保他無虞,則日後必有複仇之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何況尚有竄逐南疆之恨。如矜不誅我洩憤……這已是他品性高潔了。”

崔文純的心内閃過莫元舒的慘淡病容,忽覺萬分疲倦。

崔府的顯赫出身使他三十年如一日地筋骸衰憊,原想着每日渾渾噩噩,待新君登基後一死了之便是,卻偏偏邂逅了如矜。曆經幾番角逐,二人終于成為摯友,也算水到渠成。正當他欲與如矜再續奇緣,又逢造化弄人,将過往的血海深仇揭示開來。

心狠手辣的老天爺已讓他苦不堪言地活了三十年,如今連最後這幾年……竟也不許他活得舒心快意。

“莫度回之事……的确是叔父與河東郡公謬誤在先——此為事實,不為私情改易。”崔文純神情恹恹地端起蓋碗兒,“夫人,你我暫且不論此事了。今日之言……須得深埋心底,萬萬不可使他人知曉。”

冷之意微微颔首。

二人正無言對坐,忽有仆役叩門而入。見得眼前情形,仆役又準備退回書齋之外。

崔文純拭盡殘淚,因問何事。

仆役躬身道:“回老爺的話,河東郡公世子遣人傳訊,請老爺于後日酉時往鹹嘉飯莊道宏廳去。”

崔文純颔首道:“知曉了,你下去吧。”

俟仆役離去,冷之意開口問:“方才你論及父親行将上疏參劾莫元舒,言稱‘絕不袖手旁觀’,莫非你當真要與父親為難?”

見崔文純點頭應了,她追問道:“到底用什麼法子?有無風險?”

“夫人不必擔憂,”崔文純面上沉靜如水,答道,“後日我照例須入宮伴駕,至面聖時再作區處。”

能有什麼法子?不過是直言勸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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