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遲安身處“未來”幻境的撕心裂肺,與莫悠然所在“過去”幻境的痛徹心扉,鬼修所遇到的幻境與它自身有關,卻也無關。
那是一處雲蒸霧繞、仙氣彌漫的崇山深處,不多時,傳來婉轉悠揚卻略帶愁緒的琴音,鬼修循聲而望,在樹木掩映間窺見了一襲身着鵝黃長裙的女子,女子背對而坐,盡管瞧不清臉,但僅僅是那窈窕曼妙的背影,素手撥弦的身姿,便叫人心生向往,久久難以忘懷。
鬼修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襲背影,不知不覺竟癡了,鬼明明隻剩魂魄,隻是天地間的一縷凝結不散的氣,早就沒了軀體和心髒,可這一刻它卻仿佛感受到了心口的躍動。
這種感覺太不可思議了,鬼修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的胸口,那裡分明什麼都沒有。
就在它欲上前,窺見那女子的容顔之時,一道似曾聽聞的男聲響起:“柔兒,你還未想好嗎?我們多年的感情,難道不值得你為我放棄一切嗎?”
女子歎息,那一聲聽的鬼修魂都要碎了:“我乃金系天靈根,更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天生靈體,隻要我于無情道上勤加修煉,早晚都能飛升,去領悟那極緻的劍道,我曾是宗門劍道的希望,可為了你,我已經放棄了無情劍道,你還要我放棄什麼?”
“柔兒,我知道為難你了,可你若不隐姓埋名的跟我走,我實在是難以安心,且不說你那些遍布修真界的追求者們,就說你的父母,也必定會一直反對我們,屆時連見上一面都難,牛郎織女一年尚有一次見面,可我們卻連他們都不如。”男子聲情款款地撫上女子纖細的肩,語氣愈發的似水纏綿。
女子的琴聲愈發藏不住愁緒:“可是……雖然我父母極力反對你我的婚事,但我相信我遲早能說服他們,而那些追求者,你不必在意,我從未回應過。”
“那我又要等到幾時?”男子聞言,面色倏然發寒,袍袖一甩,怒不可言地說:“我知曉修真者壽命漫長,區區幾年乃至幾十年,都不過彈指一瞬間,可我偏偏隻想與你朝夕相處,片刻不離。”
女子似乎被感動了,曼妙的身軀柔柔地靠近男子懷裡:“隻盼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可當真要做到改名換姓、改變容貌那一步嗎?”
“自然。柔兒你放心,等你我有了孩子,那孩子必定會繼承你的金系天靈根,也必定會是一個天縱奇才,到時我們抱着孩子去面見你的父母,料想他們一定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男子緊緊地将女子摟在懷裡。
原以為女子會同意,可女子竟然推開了他:“不,我的孩子不該承受無情道的命運,我希望她能夠自由自在的選擇,而不是像我一樣。”
“好,柔兒說什麼便是什麼吧,夜深了,我們去安置吧。”說完,男子重新牽起女子的手,兩人互相依偎着,漫步在山間的小道上,而在路的盡頭,有一座風景秀美的木屋。
那女子略微轉身的瞬間,露出了小半張側臉,果真是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鬼修再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
其實早在女子說自己是金系天靈根,早期修的是無情道後,鬼修便知曉了她的身份,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那個在二十年前忽然銷聲匿迹,引得無數人探尋其蹤迹的傳奇人物,亦是鬼修打探其消息十幾年卻一直一無所獲,至今仍在尋找的隐秘。
從幻境出來後,鬼修還沉浸在女子的絕世風華中難以自拔,它終于明白為何這麼多人二十年來還對她念念不忘,甚至舍得下那麼大的血本隻為買她的一條消息。
她确實值得,不管是風姿,還是她本身的實力,都值得。
二十年前,還不到一百歲的年紀,她就已經是大成中期的修為,資質絕對稱得上是修真界的第一人……
鬼修腦中思索着這些信息,恍惚間踩到了較為柔軟的一物,垂頭一看,竟然是遲安。
失魂落魄的遲安。
鬼修與遲安十多年的師姐妹,見過各種各樣嚣張跋扈、陰狠暴戾的她,卻唯獨沒有見過這樣宛若行屍走肉的遲安。
她遇到了什麼?聯想到剛剛的幻境,鬼修心裡大概有了猜測。
遲安乍一被碰到,整個人都如同驚弓之鳥般驚懼不安,沒辦法,她在幻境中遭受了非人的對待,行兇者又是她一直心疼着的莫悠然,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髒被一口口地吃掉,這種心理上的刺激太大,盡管她适應力超強,也沒法泰然處之。
一擡眸,看見是一身黑袍陰氣森森的鬼修,遲安這一刻竟還覺得慶幸,可眼角餘光一撇,瞧見了一襲白衣的莫悠然,尤其是那白衣重新被鮮血染紅的印痕後,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發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