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背過身避開陸清舟的視線，走到何正峰面前時，眼神瞬間變得陰森。

君赴宴垂眸看了何正峰三秒。隻這三秒，何正峰的眼神便從高高在上慢慢軟癱下來。

人的本能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是拿過刀子的。他隻在另一個物種身上見過這個眼神——可可西裡的野狼。

“手機。”君赴宴伸出手

何正峰有些哆嗦，拿起陸清舟的手機遞過去。君赴宴一把抓住何正峰的手腕，一股倒刺立馬遊走何正峰全身，何正峰疼得差點叫出聲來。

“謝謝。何教授。您叫……何正峰是嗎？我記住您了。”君赴宴接過手機，轉身摟着在原地扣手的陸清舟離開。

“老師再見。”

陸清舟走前還不忘給何正峰鞠躬。

君赴宴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從初中開始，陸清舟爛桃花不斷，極其吸渣。這完全和陸清舟的性格有關。

——他永遠不會拒絕人。唯一的一點硬氣和倔強，全用在了君禦臣身上。

就在陸清舟出門之際，隻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啤酒瓶砸到地上的聲音，他偷偷回頭一看，隻見鄰座兩個黑衣男人站了起來，指着何正峰開始找茬。

“喂！忍你好久了，小爺我最讨厭吃飯吧唧嘴的人了！你找打！”眼看着兩個大漢輪起酒瓶沖了過去。

陸清舟看得心驚：“那是，尋釁滋事嗎？”

“不知道。别看。”君赴宴轉過陸清舟的頭，摟着陸清舟出了店門。

*

晚風吹過，陸清舟坐上車酒醒了大半。他這才去打量君赴宴的穿搭。

“君先生今天怎麼這樣穿了？”

“我又成了君先生了？”君赴宴有些無奈。

車上暖氣開得很足，放着 Acanoe 的歌，陸清舟忙改口：“那個，赴，赴宴。你今天這樣穿真，真好看。”陸清舟眼睛不由自主地去掃視君赴宴的灰衛褲子，突然臉一紅，扭過頭瘋狂眨眼。

君赴宴遞給陸清舟醒酒藥：“舟舟不是說不喜歡我穿得太正式嗎？以後，舟舟不喜歡的，我都改。不過今天家裡隻有這麼一件了。明天舟舟可以陪我去買嗎？”

“好啊。我說的，赴宴都會改嗎？”

“全改。”

陸清舟已經發現了君赴宴這個人根本不會談戀愛，他甚至不會去愛一個人，過于服從自己，讓這段感情中缺少了很多激情。

陸清舟輕聲提出自己的需求：“那個，赴宴。以後你能不能多管管我？我晚上 12 點沒有給你發信息的話，按照正常情侶間的相處，你應該要問我幾點回來。”

君赴宴聽得一頭霧水：“可是，這不是幹涉你的生活嗎？舟舟不是最讨厭這個嗎？”

“哎呀，肯定不是和君禦臣的那種病态模式一樣啊。應該是介于二者之間的那種……哎呀，我也說不上來。”

君赴宴沉默片刻：“我會好好學習。”

“好哦。”陸清舟又開心了，哼着歌去小紅書上搜适合君赴宴的穿搭，準備明天帶他去買衣服。

轉眼車開到了校門口。

陸清舟已經困得眼皮打架了，匆匆給君赴宴說了拜拜就要下車。

“等等。”君赴宴拉住他。

“诶？”陸清舟心頭一顫，默默又關上了剛剛開了一半的車門。這種氛圍，這種橋段，一定要發生點什麼。

君赴宴擡起陸清舟的下巴，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車窗外幾對情侶正在楓樹下纏綿擁吻難舍難分，馬上要入冬了，紅楓葉大片飛揚在路燈下，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車内的額間吻持續了好久，陸清舟一直沒敢動，隻是死死攥着安全帶。

不知過了多久，君赴宴松開他：“那晚的吻，舟舟是不是不滿意。”

陸清舟急得呼吸都亂了，他不滿意平淡的吻，但這件事隻是給 Acanoe 在微博私信裡發過，現在卻被君赴宴當面問出來……

“沒，沒有不滿意啊……”陸清舟回避着他的目光。

“那這樣呢？”君赴宴按着陸清舟的後頸，往前一扯。

“诶？……唔……”

對方這次攻勢強勁，絲毫沒有陸清舟抽空喘息的機會。陸清舟一直被死死掐着後頸，唇齒間的窒息感讓他腦海中混亂不清，隻能沉浸在這個熱烈的吻中。

“好，好了……”陸清舟實在受不住了，忙錯開吻。剛急促呼吸了兩秒，又被一把扯了過去。

等十分鐘後，陸清舟打開車門下車，腿都在抖……太可怕了啊啊啊！

君赴宴目送着陸清舟企鵝一樣搖搖晃晃進了校門，突然第一次覺得擁有了愛情。

以前當君禦臣的時候，一直以為把陸清舟綁在身邊才可以得到幸福，但過往那些年的互相折磨，遠遠比不上陸清舟的一句“我陪你買衣服”。

他隐隐約約有些明白媽媽小時候經常說的那句“平淡才是人間極樂”。

君赴宴撥通阿彪阿虎的電話：“打完了嗎？”

“完了大哥！沾了一身血，真他媽惡心！這玩意還當教授！？”

君赴宴點了一隻煙，語氣冷靜：“帶過來。準備好繩子。拿把短刀。”

“得嘞！對了大哥，我剛剛才看新聞，君氏集團那小少爺即位了？世界第二大金礦啊！大哥，搶不搶？我們要不去咔嚓了君霸那老頭。你是長子啊！”

君赴宴打開車窗彈彈煙灰：“不急。一個一個，慢慢來。這幾天幫我去查查君綿她媽，等會我給你們一個地址。”

此刻，君赴宴的心思雖然一部分在謀劃着後續的事情，但更多的還是在陸清舟身上，他在思考着如何更好地滿足陸清舟對戀愛的期待，如何在這段感情中找到那個合适的“度”。

電話那頭的阿彪摩拳擦掌地挂斷了電話。

君赴宴打開手機，緩緩輸入：“舟舟。到宿舍了嗎？”

他想了想，加入了一個“禮貌微笑”的表情。

陸清舟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微笑”，嘴角抽了抽。這年頭，哪個年輕人不懂這個表情包的含義啊！

君赴宴看見陸清舟秒回：“到了哦！！你看你看！我床上的玩偶！是不是好多！”

後面是正方形很大的搞怪貓咪表情包。

君赴宴看得出來，陸清舟在刻意教自己聊天。

“嗯，好多啊！舟舟喜歡玩偶啊。”

“喜歡啊！赴宴喜歡什麼啊？！”

“我想想……”

他們聊了三個小時，這是曾經的君禦臣做夢都不敢想的。對君禦臣，陸清舟的話隻有“嗯，不，随你”，也隻有二人肌膚相親時，陸清舟才偶爾釋放天性。

在淩晨三點，君赴宴收到了陸清舟迷迷糊糊的一條語音：“宴宴……你是老幹部嘛，多收藏一些表情包哦。我明天教……”

陸清舟估計是在半夢半醒中抱着手機說了這句話。

宴宴。

上一次有人這樣叫自己，還是死在浴室裡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