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往前膝行了一點，離得顧佑近了些。

他不敢像剛才那樣湊的更近，隻敢一點一點的看着顧佑的臉色悄悄往前挪。

顧佑知道自己剛剛把人吓到了，也不催，就那樣溫和的看着，直到林沅小狗似的終于在自己手邊停下了。

“主人。”林沅聲音很輕的開口，“您要打我嗎？”

他的眼神很純淨，顧佑透過這雙小心翼翼的眸子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欲.望。

顧佑突然發現自己有種病态，此刻竟然真的産生了要打林沅的想法。

他看着林沅，同樣很輕聲的問道：“不怕疼嗎？”

聽到這樣的問話，林沅竟然露出一個笑，他搖搖頭，說：“不怕。”

過了片刻，又擔憂道：“您還病着，大概使不上力，我自己來好嗎？”

顧佑一怔，這樣的話……似乎左棋才剛剛同他講過。

可兩者卻有着本質區别。

顧佑隻愣了這片刻，就聽林沅又小聲求他，“我不會偷懶的，主人想要什麼樣的力道都可以，您看着我打，可以嗎？”

他說着這樣殘忍的話，眼睛卻亮晶晶的，似乎不是要求罰，而是在向主人讨要什麼賞賜一般。

顧佑心裡一沉，這樣的行事作風，說明從前大概做過不止一次，顧佑有些不忍心了。

他頓了頓，輕聲問道：“從前經常有人罰你嗎？”

林沅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怔了片刻才想起來要回話，點了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顧佑不解的看着他，林沅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開口，“也不全是罰……”

這樣的話說出來其實有點妄議主人行事的意思，林沅說的很含糊，“有時殿下心情不好，會想要發洩一下。”

顧佑明白了，上位者心情不好就喜歡拿侍奉的人出氣，他從前也見過這樣的，甚至都不需要心情不好，有的人就喜歡折磨人，哪怕聽人扇耳光也隻是當個響來聽聽玩。

林沅有些怕顧佑以為他受罰是因為經常犯錯，因此很小心翼翼的解釋，“影衛是出鞘的刀鋒，很鋒利，輕易不會損壞，即使主人要做些什麼，也多是能扛得住的，所以……”

所以才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把刑罰加諸到他們身上。

顧佑有些不易察覺的氣憤，卻又知道這不是林沅的錯，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卻還是沒能忍住那股升騰的怒意，“輕易不會損壞？如果我有意要廢了你呢？如你所說，既然是刀鋒，那應該不是不可替代的吧，林沅，我若故意廢了你，你也要照做嗎？”

林沅愣了愣，即使遲鈍如他，也聽出來顧佑是生氣了，可卻想不通顧佑為什麼要生氣，他有些遲疑的開口，“如果真的是那樣，也、也正常，影衛……原本就是拿來這樣用的。”

他說完就忐忑的看着顧佑，怕這樣的回答會讓他的主人更加生氣，可林沅也說不出旁的巧言令色的話，蘭壽殿有很多影衛，他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隻是一把可以随時被替換的刀。

最好的結果是替主人去死，這是一個影衛最終的宿命，可如果主人喜歡一點一點折斷他的肋骨，磨掉他的利刃，也是他該受的。

影衛沒有選擇。

聽話是第一使命。

他不安的等着顧佑的宣判，剛剛的求罰沒有得到準許，甚至還說出了讓主人生氣的話，林沅有些害怕。

可他仍跪的筆直，仿佛隻要顧佑一句話，叫他去死也可以。

顧佑看着林沅低垂的眼睑，平靜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類似于被獻祭後的驚駭。

他沉默的看了一會兒，突然低聲開口，“對不起。”

顧佑在為自己的誤解道歉，“抱歉，是我誤會你了。”

林沅不是左棋，他不應該拿左棋的心思來把罪名按在林沅身上。

這太傷人了。

顧佑看着他乖順的面龐，輕聲道：“過來，讓我看看你的額頭。”

剛剛林沅跪地求他時拿額頭往地上碰了好幾下，顧佑瞧見這會兒似乎已經紅了，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為什麼要吓唬他。

可顧佑沒想到，剛才他說要廢了林沅時，林沅都沒害怕，這會兒他要瞧瞧對方額頭上的傷，林沅反而開始惶恐起來。

“沒、沒事的，主人不必挂心。”

林沅有些惶恐，又有些結巴，下意識想拿手捂住額頭，又覺得這有點像反抗主人命令的意思，急的差點又把頭磕在地上。

“我現在臉上不好看，會礙您眼，主人不要看了好不好？”

他知道顧佑喜歡他這張臉，一點也不肯把這張幾乎碰破皮的臉展現在顧佑面前。

可即便害怕，他也隻是低低的求了這麼一句，然後絲毫不打折扣的膝行到了顧佑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