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棋就這樣成了顧佑辦公室的常客。

顧之術聽說後又打過幾次電話，罵顧佑胡鬧，說他敗壞顧家家風。

“您可以把我逐出顧家，”顧佑淡淡的說，“反正我的存在對您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與其讓我繼續在顧氏礙您眼，不如就跟從前一樣，您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混賬！”顧之術被這幾句話氣得直哆嗦，“你就不能跟小聿一樣，聽話點？顧佑，這幾個月你回過幾次家？你媽又病了你知道嗎？”

顧佑頓了下，忽然發出一聲類似嘲諷的笑聲，“您希望我回家嗎？爸，我不是小聿，您把我送到國外這些年，我已經在盡力好好成長了，可一個沒人管教的野孩子怎麼可能比得上您親自教養長大的兒子？”

“當然了，我媽病了跟我脫不開幹系，您說過，都是因為我的出生，我媽的身體才這麼不好，是我的錯，我今晚去病房門口跪着請罪行嗎？或者我也學一學那些割肉救母的孝子，每天割點肉放進藥裡當引子，您覺得怎麼樣？”

“你！你！荒謬！”顧之術啪的一聲又挂斷了電話。

顧佑看着自己手中已經黑了屏幕的手機，忽然覺得好疲憊。

他晚上還是抽空去了趟醫院，結果剛走到江滢病房門口就聽見了裡邊的笑聲，門沒關好，虛虛的掩着一條縫，顧佑聽見顧聿似乎是講了個笑話，然後顧之術就拍了拍他的腦袋，笑罵了句小混賬。

江滢就靠在病床上淡淡的笑着，隔着一道門，仿佛是兩個世界。

顧佑深吸了一口氣，沒去打擾這樣溫馨的畫面，隻是把手中拎着的剛為江滢買的一條圍巾輕輕放在了門口。

再出醫院時卻覺得格外冷，才十月中旬風就已經這樣涼了，顧佑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突然有種不知道該去哪兒的迷茫。

他坐在車裡好久，直到天色逐漸暗了，才恍然回過神。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顧佑拿起來看了眼，是左棋。

[顧總，您今晚過來嗎？]

顧佑直接給他撥了個電話。

左棋接的很快，似乎沒想到顧佑會這麼快回他，接通後過了幾秒才發出聲音：“顧總，您不忙了嗎？”

顧佑嗯了一聲又沉默了。

左棋摸不着他的意思，再說話時就有點小心翼翼的，“我、我從江城回來了，劇組給我放了三天假，您、您要過來嗎？”

顧佑聽着電話那頭的呼吸，忽然輕笑了一聲，問道：“過去做什麼？”

左棋呼吸一滞。

這樣明顯的問話……他頓了下，才回道：“您想做什麼都可以。”

其實他來過顧佑辦公室好多次，也主動過好多次，可顧佑從來都沒碰過他，他以為他和顧佑也就是這樣了，沒想到今日峰回路轉，顧佑竟然這樣問他。

左棋回完話還有些下意識的緊張，他怕揣摩錯了聖意，顧佑有時候很容易讨好，他送了一個護身符，顧佑就允許他打着顧氏的旗号在外邊耀武揚威，可他把自己洗幹淨了放在顧佑床上，顧佑又會很冷淡的叫他走。

不過這樣的背景，這樣的權勢，不容易讨好也正常。

左棋不敢奢望更多，顧佑能庇護他幾日，他就知足了。

他戰戰兢兢的在電話那頭等着，顧佑終于開口了，依舊是很平淡的語氣，卻讓左棋心裡咯噔了一下。

顧佑說：“以後别叫顧總了。”

左棋不敢深想這句話的意思，他小心的試探着，“那……該喊您什麼？”

顧佑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們現在談戀愛都流行喊對方什麼呢？你告訴我，我聽聽看。”

左棋頓時愣在了那裡。

這……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好半晌都沒發出一點聲音，顧佑看了看手機，确定他沒挂，才問道：“你不願意嗎？”

“不願意也沒關系，談戀愛講究你情我願，不用因為我的身份而屈從我，即使你拒絕了，我之前應諾過你的東西也不會變。”

他這樣好脾氣又妥帖，左棋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連忙說了句不是，又小心道：“我隻是太驚訝了，我以為您不喜歡我。”

顧佑笑了笑，“不喜歡怎麼會允許你來找我？”

左棋下意識想反駁，卻忍住了沒有講，他想說每次他去找顧佑，顧佑都隻是看他講些高興的事，甚至是在透過他的影子在追尋什麼一樣。

顧佑的眼睛裡，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對他的情.欲。

可眼下左棋卻隻是溫順的應了一聲，又道：“我喊您佑哥好嗎？”

“都可以。”顧佑溫柔的講。

那天一直到很晚顧佑才挂了電話，醫院停車場内已經空了大半，顧佑又發了一會兒呆，才啟動車子開出了醫院。

到家後卻收到了江滢的消息。

[阿佑，門口的圍巾是你帶來的嗎？怎麼來了也不進來？]

顧佑看着這句問話，自動忽略了第二個問題，隻回道：“路過商場買的，您喜歡就留下，不喜歡放着就好。”

過了許久才收到江滢回的消息，很客氣的一聲道謝，屏幕上孤零零的一行字。

[謝謝阿佑。]

顧佑放下了手機。

估計再沒有他們這樣生疏的母子了，兒子去探病，卻連病房門都沒進，母親收到了探視禮物，也隻是簡簡單單的發個消息，他們甚至連電話都不适合打。

江滢大概對他還有幾分愧疚之心，可這幾分愧疚甚至抵不上顧聿的一聲撒嬌，顧佑早知道這點，因此并不覺得失望，他隻是偶爾會覺得有些孤獨。

這些人不要他，卻又嫌他長歪了，他是罪人，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可他記得，剛出國時，江滢也是給他打過幾次電話的。

顧佑垂着頭想了會兒，又覺得算了，強求的東西沒意思，他現在有左棋，左棋很喜歡他，記得他的生日，還會為他求護身符。

*

又過了大概三四個月，顧聿終于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他在跟個男人談戀愛，特意跑來總裁辦鬧了一場。

“哥，他就是個婊子，整個一綠茶，你别被他騙了！”

顧聿氣哼哼的，像是什麼為民除害的俠士，“他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上了你的錢，你如果沒錢了，你看他還跟不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