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這樣直接問人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這叫他該怎麼答?
難道要直接對小封建說,‘是啊,你拿着我的襪子讓我覺得很羞澀?’
還是要說,‘不行不行,你又不是我老公,怎麼能直接把我襪子給脫了呢?’
大清早亡了多少年了,顧佑不能因為被人脫了襪子就要訛人娶他,況且在寺廟中調情,顧佑還沒這麼厚的臉。
半晌,顧佑才終于憋出來一句,“我自己洗吧。”
聲音比林沅的還小,像是被人捉住了嗓子,隻能這樣發出一點點氣音。
“您要自己來?”林沅有些遲疑,他看了眼顧佑幾乎要縮進牆縫裡的腳趾,想了想,說道:“您是不是不想勞煩我?沒關系的,我做慣了的,再說了,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主人不要覺得愧疚。”
謝天謝地,他終于知道顧佑會為這種事愧疚了。
可什麼叫他該做的?
顧佑又不是什麼剝削人的封建老爺,難道收留他就隻是為了叫他伺候自己嗎?
顧佑下意識想要反駁,就聽他又說,“我不是您的助理麼?”
可助理……也沒有助到要幫忙洗腳的份上!
顧佑很懷疑他是不是把‘助理’跟‘下人’這兩個詞混為一談了,神情瞬間有些嚴肅。
他讓林沅當助理隻是為了方便他們能在一起工作,可不是想要拿着這樣的借口讓對方伺候,“助理不可以做這些的,”顧佑看着小封建的臉,“也不必做這些。”
“助理是在工作中給予我一些幫助,洗腳……不是助理的工作範疇。”
顧佑的表情有些認真,林沅站在那兒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
他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憐,顧佑不禁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
頓了下,安撫人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林沅終于擡了擡眼,然後有些小心翼翼的追問,“那……什麼樣的工作可以幫您洗腳?”
顧佑頓時僵在了那裡。
他不知道該怎麼答林沅的話,這比林沅問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了還要叫人不知所措。
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鐘,林沅才像是終于發現了這問題有些叫人為難,他往後退了一步,捏着襪子的手看着有些顫抖,頭也低了下去,“抱歉,主人。”
他輕輕說道。
顧佑下意識想要安撫,卻沒尋到機會,林沅隻是很輕的把襪子放回了衣袋裡,和顧佑剛剛換下來的衣物放在了一起。
然後起身去端了盆熱水,放在了顧佑腳邊。
“有點燙,您小心一點,我去外面候着。”
他說完就出去了,還很貼心的帶上了門。
寮房裡隻剩下顧佑一個人,他對着那盆還冒着熱氣的水看了半天,終于沒忍住發出一聲低罵。
顧不上穿鞋子,顧佑赤着腳就去了門口,地面冰涼,凍的人幾近瑟縮,可顧佑隻有火氣,他猛地把門打開,很想罵幾句林沅是不是腦子有病。
可開開門就看見一個小腦袋蹲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就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意外,但仍然恭敬的問道:“您有什麼吩咐?”
林沅是低着頭的,視線便落在了顧佑赤着的腳上,頓時有些擔心的擡起了頭,“您先回去坐,林沅……林沅聽候您的吩咐。”
顧佑看着他不說話,既不動地方,又不肯說點什麼。
隻僵持了一秒,林沅就敗下陣來。
他有些倉惶的看了顧佑一眼,然後抱歉的說道:“冒犯了,主人。”
說完就直接把顧佑抱了起來,動作很輕,姿态卻很強勢,顧佑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重新回了床上,林沅跪在他腳邊,旁邊就是那盆叫人火大的熱水,“主人。”
他聲音很輕,似乎是想請罰,又想起顧佑說過不喜歡他這樣做,于是隻是這樣喊了一聲就沒再發出一點聲音了。
顧佑坐在床上,看見他這樣可憐的跪着,心裡再多的氣都要沒有了。
但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于是故意沉着聲音,問他,“剛剛為什麼要出去?”
林沅沒想到顧佑問的這樣直接,他不會撒謊,可又覺得實在難堪。
頓了下,才啞着聲音說道:“您不想見我。”
顧佑愣了下,脫口而出道:“我什麼時候不想見你了?”
林沅擡頭看了顧佑一眼,小心翼翼的,眼眶似乎有些紅,他雖然總是很可憐的樣子,但這樣紅着眼睛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過的,顧佑有一瞬間的心疼。
“您很抵觸我服侍您。”林沅難堪的說道。
他是影衛,是死士,可主人不需要他出生入死,甚至連近身服侍都不允準,他不知道他還能做點什麼。
林沅又低下頭,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質疑主人決定的意思,他有些不安的跪在原地,做好了被趕出去的準備。
雖然他知道顧佑甚至根本就不會罵他。
顧佑……總是脾氣很好的。
果然,林沅說完許久都沒聽到顧佑回應他的聲音。
這很正常,主人沒必要同一個影衛交待自己的想法,不喜歡他的服侍自然是因為他服侍的不好,難道還要從主人身上找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