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有些難過,其實不該難過的,但也許是這些天被主人慣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妄圖改變主人的想法。
這是大忌。
林沅猛地回神,他剛剛都做了什麼?他竟然在主人還未開口允準的情況下擅自出去候着?
誰給他的膽子?
“主人!”林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到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倉惶的閉了閉眼,又俯下身以額觸地,語氣惶惶然的求道:“剛剛是林沅犯上不敬,擅自違抗了您的命令,如此大錯不敢求您赦免,隻求您罰完能夠開恩允許林沅繼續侍奉在側,林沅願戴枷鎖警醒自身,必不敢再犯。”
伏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顧佑隻是走了個神,人竟然就被吓成了這樣。
小封建凡事都愛從自身找原因,即使沒有錯也能找出來一籮筐的罪名認錯求罰,人也敏感,一句話說不好就能吓的跪地請罪,更不用提顧佑剛剛故意沉着臉問話了。
顧佑閉了閉眼,一股懊惱油然而生。
他頓了頓,克制住自己想要把人扶起來的欲.望,就那樣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地上的人抖得更厲害了。
林沅像是扛不住了似的,語氣竟然帶了一絲決絕,求道:“我犯下大錯,竟還不知輕重求您責罰,實在居心叵測,您、您殺了我罷,求您賜死。”
他恍如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連求罰也不敢了,隻求主人能夠賜死,好歹還能落個忠心的名聲,萬一……萬一哪天主人閑了,想起一時半刻有關他的事情時,不至于都是忤逆犯上的厭惡。
顧佑聽着他這樣悲怆的話,心裡難過的要命,林沅總是能把自己弄的這樣可憐。
他想要把人扶起來抱在懷裡哄一哄,哪怕隻是摸摸頭,都能叫人不那麼害怕。
可這麼多天相處下來,顧佑知道這隻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即使這次哄好了,下次但凡他再露出些不高興的臉色,還是會把人吓成這樣。
他們之間的關系原本就是畸形的。
顧佑歎了口氣,輕聲叫了下他的名字,又說,“你擡一下頭。”
這是語義明确的命令,林沅幾乎沒有停頓的就照做了,隻是身體還是伏在地上,隻露出一張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的臉,可憐的望着顧佑。
顧佑又命令道:“站起來。”
林沅呼吸一滞,遲疑的跪直了身體,他犯了錯,主人卻叫他站起來,很難不叫人懷疑下一句話就是‘滾出去’。
林沅最害怕的就是顧佑連罰他都不願意了。
“林沅,”顧佑看着他糾結的樣子,輕聲笑了笑,說道:“你看,即使是命令,你也是選擇性聽從的。”
這話近乎于是在說他心思太多了!
林沅立時站了起來。
想辯駁一下,又覺得顧佑沒冤枉他。
林沅絕望的低下頭。
主人沒冤枉他。
他的确,剛剛沒有遵從主人讓他站起來的指令。
顧佑坐在床上,仰着臉看他,聲音很輕的說道:“剛剛發生的事暫且不談,我們說一說往後的事情。”
往後的事情?
他竟然還有往後?
林沅下意識擡起了眼。
他這樣子實在很像看人眼色搖尾巴的小狗,顧佑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别害怕,不是旁的,隻是要同你商量一下往後咱們的相處方式。”
林沅認真的豎起耳朵。
顧佑就說,“我同你講過,現在的社會中沒有影衛的存在,也不需要近身服侍的下人,這是社會現象,并不是我單獨要求你做的。”
“不過你生長的環境與我不同,所以我尊重你的習慣,但是林沅,你來到一個新地方,是不是應該要入鄉随俗?”
顧佑的聲音很輕,與其說是在同他談一談,倒不如說是在哄他。
林沅的精神依舊緊繃着,神色卻沒那麼慌張了,他遲疑的點了點頭,入鄉随俗,是應該的。
顧佑看他點了頭,面上就露出一個鼓勵的笑來。
“所以,你不能以一個奴隸的身份留在我身邊。”
顧佑這樣講,話音才落,林沅就又吓的跪在了地上。
空氣中的氛圍再次變得凝重,寮房内安靜的吓人。
顧佑看着他,沒說話。
過了半刻,林沅終于發現自己又違抗了命令。
他慌亂的又站起來,不敢再看顧佑的臉色。
顧佑擡頭看着他緊張的幾近彎腰九十度的樣子,忽然輕笑一聲,“林沅,要留在我身邊,得有别的身份,你好好想一想,要怎麼樣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