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身份……
林沅有一瞬間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身份。
顧佑說不需要奴隸,也不需要伺候到方方面面的助理,可林沅除了這些,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顧佑的了。
但顧佑說不需要他的照顧。
林沅站在寮房中,像個突兀的擺件。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沒什麼可說的。
沒有籌碼的人,能說什麼呢?
顧佑看着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有一瞬間的心疼,很想要哄一哄林沅。
可是不行,不這樣逼林沅一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永遠也不可能有變化。
顧佑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這樣的照顧。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是需要點什麼來聯結的,顧佑在林沅身上看不到自己需要付出什麼。
寮房内很安靜,安靜到顧佑都以為林沅站着睡着了。
僵持了一會兒,顧佑歎了口氣。
他溫聲開口,“想不到該怎麼辦嗎?”
林沅聽到聲音,下意識擡頭看了顧佑一眼,頓了下,又輕輕點了點頭。
顧佑總是很溫和的,即使是在這種時候,即使是在剛生完氣後,他依舊會安撫林沅忐忑不安的情緒。
林沅有些挫敗的說道:“我想不到。”
顧佑覺得他有點像急于表現卻又猛然發現自己隻是個沒有任何長處的小孩子。
可怎麼會呢?
林沅是那樣的招人喜歡。
怎麼會沒有任何長處呢?
顧佑看着他漸漸低垂下肩膀的樣子,忽然有些不忍心逼他了。
“你看着我,阿沅。”顧佑輕聲開口,他像是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耐心的、溫和的帶領林沅尋找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
這樣溫和的語氣,林沅焦躁的心終于有一點點被安撫到。
他擡頭不安的看着顧佑。
顧佑對他露出一個類似鼓勵的笑容。
“從前……在蘭壽殿時,阿沅除了侍奉太子,平日還會做些什麼呢?”
這個問題有點出乎林沅的意料,他愣了愣,指尖不自覺捏緊了胸前的小餃子包。
顧佑知道他緊張,見狀也沒催促,就那樣溫和的等着。
這樣涉及過去的問話,在他們之間從未進行過,顧佑并不想窺探林沅的隐私,也不想逼他回憶那些慘烈的過去。
可現在顧佑忽然産生了一種很想要了解林沅的沖動。
這大概類似于看上了一件很好很喜歡的寶貝,拿到手中後忍不住的把玩,把它放在手心、掩在懷中,随着心髒一起跳動了幾天,然後賦予了生命。
顧佑現在想要探尋這樣的寶貝從前是怎樣在砂礫中磨砺成了一顆亮眼的珍珠。
可寶貝有了生命,就生了情緒,開始害怕過去的不堪會遭來厭惡。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林沅才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從前……在蘭壽殿時,每一旬會有一日當值侍奉殿下,剩下的幾日,若沒有任務,就在府中訓練,武藝、刑罰、規矩,都需要練習,若有任務,就會出府,大多是殺人,有時也會探聽些辛秘之事。”
他說的輕描淡寫,似乎想要盡量讓顧佑以為這些是很尋常的事情。
可這幾句話裡的每一個詞都帶着血腥氣。
要每日習武,要學會熬刑,還要謹守着那些束縛的人幾乎喘不過氣的規矩。
即便得到了出府的機會,也不是要去做些高興的事,殺人、刺探、把腦袋放在腳下踩着完成主人的吩咐,偶爾一個小失誤,就得自覺認罪請罰,用刻進骨血的畏懼換來上位者的一絲憐憫。
可這樣的生活,他都還是長成了一個很招顧佑喜歡的樣子。
會認真的聽顧佑說的每一句話,然後乖乖的去做,聽話的要命,也可愛的要命。
偶爾露出些被顧佑刻意慣出來的小情緒,也隻是很小聲的喊一聲主人,問他可不可以花一點點錢?
明明顧佑早就把所有的卡都給了他。
林沅說完就重新低下了頭,很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顧佑的宣判。
他不知道顧佑為什麼忽然對自己過去的事情産生了興緻,可他知道顧佑不喜歡那些打打殺殺,更不喜歡他刻在骨血裡的那些規矩。
這些事說出來也許會被更加厭惡。
可林沅,做不到欺騙顧佑。
他做好了被呵斥或是驅趕的準備,低着頭,不安的看着地面,想要等顧佑露出一點不悅的意思就飛快的認錯請罪。
顧佑那樣溫和,也許會再給他一次機會。
這是林沅在被嬌養了數日後能夠做到的最大的放肆。
可出乎他意料的,顧佑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就又對他笑了笑,說:“阿沅好厲害,會在家照顧人,也能出去打獵帶回口糧。”
這句話的語氣溫和到林沅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竟然是一句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