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壽殿好像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場景,影衛被很妥帖的安置在了金堆玉砌的軟榻上,作為主人的太子,卻站在一側認認真真的聽太醫的叮囑。
滿宮上下,再看不見這樣荒謬的事情了。
太醫見多識廣,面不改色的交待完注意事項就背着藥箱退了出去,倒是床上那個,緊張的快要把自己憋死了。
侍女去煎藥,顧佑交待對方拿些蜜餞過來,再一回頭,床上那個已經面如死灰了。
這是怎麼的?顧佑自覺還算溫和,怎麼又把人吓成了這樣?
他坐在床邊,給林沅遞了杯熱茶。
“喝點水會好些嗎?”顧佑試了試茶杯的溫度,覺得大概不會把人燙到。
他如此周到妥帖,林沅反而更加害怕了。
人在面對善意時總是會有些不自在,更何況是林沅這樣從未有過類似體驗的人。
他實在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問話。
該怎麼回話呢?
師父從未教過如果主人為自己端茶要怎樣謝恩。
事實上就算給林沅一百個膽子,他也從來都不敢想象自己還有被這樣對待的一天。
這實在是太僭越了!
林沅忐忐忑忑的接過了茶杯,卻不敢喝,隻是用雙手恭敬的捧着,眼睛浸了水似的看着顧佑。
“殿下。”他輕聲喊道。
顧佑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點哭腔。
“殿下……”他又喊了一聲,聲音比剛才小一點。
顧佑拿他沒辦法,隻好又把茶杯接了過來。
“謝謝殿下。”林沅輕聲道謝,目光不再敢看着顧佑,很規矩的垂到了顧佑捏着杯壁的指尖上。
顧佑頓了下,忽然覺得林沅也不是太頑固。
他想了想,問林沅,“肚子還疼嗎?”
林沅搖了搖頭,說:“不疼了。”
他很能忍疼,隻要不嘔吐,就完全沒關系。
顧佑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林沅的腦回路了,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上一次吃飯是什麼時候?”
林沅怔了下,沒想到殿下會問他這些,不免有些心虛。
“昨日晨起。”他小聲說道。
昨天早上吃的飯,現在已經是晚上,将近兩天沒有進食,換做是誰也要胃疼的,顧佑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隻是幫他把被子掖了掖,說:“先睡一覺吧。”
林沅有些受不住被這樣對待,睫毛呼哧呼哧的顫,但抗命是絕對不敢的,隻好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林沅的聽力很敏感,即使閉上了眼睛,依舊能聽到顧佑近在咫尺的呼吸,他覺得這樣不對,應該殿下睡在床上,他候着,才符合常理。
但殿下說的話就是道理,于是林沅隻是猶豫了下,就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顧佑坐在床邊看了會兒,一直到煎藥的侍女回來,才動了動快坐僵了的身體,讓人把藥和蜜餞一起放在了旁邊的小幾上。
幾乎是同時,顧佑看見床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
他想了想,又覺得很合理。
林沅要是真的睡着了,才有問題。
“可以睜開眼睛了。”顧佑說。
他沒有問林沅為什麼睡不着,隻是指了指小幾上的藥,說:“把藥吃了。”
林沅聽話的說了聲是,然後拿起碗一口氣灌進了腹中。
他喝的很快,好像不是在喝苦的要命的中藥湯子,而是什麼甘甜解渴的茶飲。
顧佑很喜歡他這樣聽話的樣子,于是拈起一塊桃脯遞到了他嘴邊。
林沅愣了下,有點猶豫要不要張嘴。
可顧佑的指尖就挨着他的嘴唇,林沅不敢讓顧佑等太久,隻好張開嘴巴把果脯含了進去。
顧佑就笑了出來。
又拿起一塊放進了自己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還想要嗎?”顧佑又看向床上那隻聽話的小狗,眼睛含着笑意,說不好是真的在問,還是隻是想要逗一逗對方。
可林沅鬼使神差的,竟然說了個‘要’字。
顧佑有些意外。
可還不等他再拿起一塊,林沅就好像終于靈魂歸位了一般,飛快的跑到床下跪着了。
“殿下……”他顫顫的認錯,“屬下太放肆了。”
顧佑歎了口氣,還是從盤子裡又挑了一塊青梅脯遞給了他。
林沅有些忐忑的看着顧佑的指尖,視線終于大膽的往上挪了挪,大概幾息的時間,又微微低下頭,用嘴唇含住了那枚青梅脯。
顧佑看着他吞下,又拿起了一顆,問:“還要嗎?”
如果他還要,顧佑就把這一盤子都給他。
可林沅好像誤會了,他見這次顧佑的指尖離自己遠了點,就往前膝行了一步,幾乎要把自己縮在顧佑的□□,才終于夠到殿下的指尖。
這次含的有點快,顧佑覺得林沅好像是碰到了自己的指腹。
他愣了下,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了。
林沅的嘴唇太軟了。
顧佑不自覺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