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其實他好像睡的挺香的,連顧佑起身的動靜都沒聽到。
一直到日上三竿,廊下走動的聲音大了,林沅才終于睜開眼。
他有一瞬間的迷茫,随後就立即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殿下不僅召見他,還允準他睡在小暖閣。
殿下……
不對!
殿下呢?
林沅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睡過了,他慌亂的從榻上起身,暖閣内靜悄悄的,殿下大概已經出去很久了。
林沅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他、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殿下走的時候沒有叫他,那就是不必随侍的意思,他如果擅自找過去,殿下會不會不高興?可如果不去,暖閣……暖閣也不是他能久待的地方。
這是殿下的卧房。
“林侍衛?”大概是候着的侍女聽見了動靜,很輕的喊了林沅一聲。
林沅頓時條件反射似的站直了身子。
過了片刻,又恍然回過神。
于是快步走到門口,将門打開了。
“林侍衛醒了。”門口的侍女笑了笑,很規矩的對林沅行了個禮,然後說道:“殿下說您醒了就去書房,今兒的早膳擺在那邊。”
林沅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是給您準備的衣服,”侍女又說道:“奴婢服侍您換上?”
她手裡捧着一套做工精緻的新衣服,托盤裡還放着一應配飾,林沅看了眼那塊成色極好的玉佩,輕聲說:“殿下命我換的麼?”
侍女愣了下,似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想了想,才回道:“殿下隻是讓咱們準備上,沒有說必須要您換上,這個……您不喜歡嗎?”
“不是。”林沅搖了搖頭,他接過托盤,看着那套寶藍色的常服,看制式,似乎是顧佑常穿的那種,林沅低聲道:“太僭越了。”
侍女愣了下,想說沒關系這是殿下允了的,但林沅已經又把托盤還給她了。
“我去随侍殿下。”林沅說道。
侍女站在身後張了張嘴,勸解的話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林沅就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影衛的速度的确很快,就是腦袋有點軸。
殿下吩咐讓換的衣服,即使僭越,誰又敢說什麼呢?
暖閣離書房不遠,林沅沒有走很久就到了,他在門前站定,還未來得及說點什麼,門口的内侍就已經進去通報了。
這……這就是在暖閣睡了一夜的威力嗎?
林沅沒什麼表情的看了看自己的雙腿,沒怎麼猶豫,還是跪在了地上。
影衛求見,原本就該是跪候的規矩。
他不能恃寵生嬌。
内侍再次出來,見他跪在地上吓了一跳,連忙跑過來要攙他。
“哎呦林侍衛,您怎麼給跪這兒了,殿下讓您進去呢,快起來。”
林沅哪能真讓人扶自己,張齊是蘭壽殿的總管,陪着殿下長大的情分,他一個影衛,哪裡配?連忙自己就站了起來。
“多謝張總管。”林沅低聲道謝。
張齊笑眯眯的,也不介意,隻叫他快進去,又說道:“殿下這幾日胃口不大好,林侍衛勸着點殿下多用些。”
林沅愣了愣。
這樣的話……聽起來好像林沅是什麼顧佑跟前的紅人一樣,不過林沅不會同人頂嘴,隻好點了點頭,應了張齊的囑咐。
但當林沅進了書房,才意識到,張齊這樣說,似乎也能理解,因為他發現顧佑竟然在等他。
在早膳已經擺好了的情況下,顧佑在等他。
林沅有點不敢進去了。
他想殿下果真失憶的狠了,竟然放低身段到如此地步。
看上去好像林沅是顧佑禮賢下士哪怕三顧茅廬也要拉到自己陣營中的架勢一樣。
可林沅……原本就是顧佑的人啊。
林沅的腳好像生了根一樣紮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殿下……”他帶着微微的乞求小聲開口。
顧佑看向他,林沅就不敢再繼續說了。
但其實顧佑的目光很溫和,甚至算得上親切,是林沅心裡有鬼,他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顧佑這樣毫無由來的善意。
即使顧佑同他講了,是因為失憶了,想要拉攏他,林沅依舊不敢接受顧佑的好意。
他隻是一個影衛,原本就該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夠得到的東西。
“林沅……”顧佑歎了口氣,終于開口。
他看着小影衛乖乖巧巧的樣子,有點不忍心用強勢的規矩逼人接受。
“你很不習慣被這樣對待,是嗎?”
顧佑還是那種不怎麼生氣的語氣,但林沅似乎聽出了一種不滿的意味,他不自覺抓了抓自己的衣擺,有點艱澀的點了點頭。
“殿下,我、我不值得您這樣。”
顧佑覺得他有點太過于自輕了,于是笑了下,很輕的問,“不值得嗎?那你覺得,什麼樣的人值得呢?”
這下林沅完全不用思考就回答上來了。
“像蕭大人那樣,或者、或者李閣老那樣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