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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鬼燈如漆(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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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萬松左思右想,最後咬牙道:“臣女懂數算!”

姬青翰明顯一怔,片刻後竟然揚唇一笑,笑容轉瞬即逝:“很好。”

他寫完了書信,又讓月萬松将自己染血的繃帶取來,用左手在繃帶上謄寫了一遍,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病入膏盲之人費力之作。

信中言辭情真意切,叫人看了潸然淚下,如果沒有親眼見到姬青翰寫信的場景,當真以為太子爺身負重傷,還要在深深的自責中,書寫請罪書。

這信不光是給宣王看的,更是給群臣百姓看的。

月萬松将信紙交給了信使,又聽聞遠方隐隐傳來缶聲,她仰起頭,望向縣衙外的天空,姬青翰卻被侍女推出來了。

侍女還抱着一張巨弓。

姬青翰手中拿着一隻箭,箭矢頂端閃爍着寒芒,他的手指輕輕點着箭尖,渾身是傷,活像地獄裡爬出來的血人,開口時更是自帶一股瘋狂之意。

“随孤去白洛河堤,射犬。”

***

卯日陷入了苦戰。

李莫閑被人叫做瘋狗自有理由,他就是一條咬住獵物不放的瘋狗,不光是要殺了對手,更享受獵物節節敗退瀕死絕望的快感。

之前在苗寨,春以塵用言語逼他暫時收手,他也确實照做了,但沒想到現在遇上卯日操縱的樓征,李莫閑覺得棋逢對手興奮不已,追下祭壇還不放棄,刀刀直逼樓征要害。

卯日的翎子也因為劇烈打鬥折斷一根,他十分心疼,索性收了翎羽,掌中出現了一根八尺長的邛竹杖。

邛竹杖狀如長竹,但表面鎏金,并雕花刻字,頂端有無數璎珞搖顫。

是卯日初見姬青翰時拿的那根。

他正要上前,耳畔呼嘯,一隻長箭徒然射了過來,直直插到李莫閑的腳邊。

卯日轉過頭,見姬青翰坐在高處,手挽長弓,面色蒼白。侍女們在他身前蹲下身,用身子遮擋着他的輪椅,月萬松抱着弓箭站在一側。

姬青翰手腳酸軟,第一箭瞄準了許久依然射偏,他也不惱,取了第二隻箭,積攢了片刻力氣,便在諸位侍女的幫助下又一次張開了弓弦。

他咬着牙,屏住呼吸,額上布滿了冷汗。

長風呼嘯,缶聲高亢。

那一箭不是沖着李莫閑去的。

而是直直射向了祭壇上的丘處機。

并且故意一箭射中了他的膝蓋!

丘處機身子一踉跄,從祭壇上跌落進白洛河中,士兵們連忙跳下去救人。李莫閑停了手,目光炯炯地盯着姬青翰的手。

似乎沒想到敲斷他的腿還不夠,竟然帶着滿身傷病能射這麼遠。

月萬松瞪大了眼。

卯日不放過這個時機,雙手握住邛竹杖,從中段往兩邊一拔。

铮——

邛竹杖中露出兩把細短的劍,劍柄纏繞着細長堅韌的絲線。當卯日雙手握着竹仗把手開始掄劍花,絲線帶動雙劍在空中翻轉,如同抛出的水袖一般起舞。

姬青翰在準備射李莫閑,這一次李莫閑故意沒有躲,長箭射中了他的肩臂,他身體一踉跄,閉了眼睛,又睜開,終于陰森一笑。

“我便說樓征出手怎麼這般緩慢,原來操縱樓征和我打的人是你。”他說,“之前和春以塵說話的人,也是你吧?你是什麼東西,鬼?”

他興緻勃勃,也不拔箭,隻是又要打過來。

現在他能看見幽精,卯日自然更好出手,雙劍如同騰霧長龍纏繞在李莫閑的手腕上,他賣力一拉,絲線繃直,劍柄插入李莫閑的血肉裡。

姬青翰喘.息着,再一次引弓。

李莫閑分毫無懼,大笑着問:“太子爺,春以塵答應我的事,你可忘了?讓他白白送死,你良心何在?”

姬青翰手執長弓,腕骨輕顫,他抿緊唇,可身上卻有一股血腥氣散發出來。

月萬松垂首一看,見他身上各處都在滲血,姬青翰咬緊牙冠,脊背繃直,拉弦的手在顫抖。

他的指腹勒出了血。

姬青翰不清楚,他在寫請罪書時明明表現得從容不迫,可為何遇上春以塵三字卻不再冷靜。又或者隻是身體再也扛不住,他的那一箭到底沒能射出去,自己捂着唇鼻咳嗽起來,掌心都是血。

卯日如同一片雲霧落到李莫閑身後,雙劍架在他的脖頸上,一條白蛇沿着李莫閑身上的箭纏繞而上。

“陸豐在哪?”

李莫閑的脖頸上拉出了血線,聲音沙啞着回他:“祭壇下面。”

他隻是一瞬間走神,卻不想風聲呼嘯,一隻箭倏然射來,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李莫閑的心髒!

兩人具是一驚。

卯日擡眸,見姬青翰唇邊帶着血,射出了那一箭後自己便暈厥過去。

月萬松不能阻止太子爺報仇,隻能遠遠望着李莫閑,她神色複雜,目光中竟然閃爍着淚光。

李莫閑慢吞吞哼笑一聲,被射中心髒似乎也不意外,緊接着他的呼吸一滞,接着問出心中疑惑:“那個春以塵和你是什麼關系?”

卯日沒打算隐瞞将死之人,畢竟他做了三十年鬼魂,早與鬼怪打了不少交道。

“他是我。”

李莫閑噢了一聲,似乎無話可說。

卯日:“你有什麼遺言?”

“你可以将我的屍骨抛到荒郊野嶺喂狗,不過春以塵答應我為我的母親立衣冠冢,你既然是他,那會履行承諾嗎?”

卯日道:“自然。他是我,他說的話,本就是我想說的話。”

李莫閑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片刻之後,他的口中滲出了大量血水,身子一軟,跪倒在地上。

卯日輕聲問:“她名叫什麼?”

李莫閑念了一個名字。

他從來沒這麼輕柔地念一個人的名字,充滿了愛護之情與懷念之意。

“我本想,親手殺了何儒青……”

他沒有說下去,睜着眼看着上方的陰雲,生機極快衰退,李莫閑沒有姬青翰那般好的命,能獲得鬼魂青睐死裡逃生,就像他殺的那些人一般,草草死了。

卯日解開了他手腕上的劍,收回邛竹杖中,重新合為一根手杖。白洛河邊的大風散了,他聞到松柏的香氣,走到姬青翰身邊,抱起了對方。

月萬松:“我可以再去看他一眼嗎?”

這個他指的李莫閑。

卯日點點頭,溫柔地回複她:“早去早回。”

月萬松小聲答謝,跑到李莫閑的屍首邊時,跪坐下來,終于忍不住捂着臉哭出聲。

月萬松心中其實很複雜,李莫閑殺了許多人,是個儈子手,可他也确确實實幫着自己從王旭手中解脫出來。

真要說起來,這一切的開始,其實都是因為她買了血侯行兇。

月萬松的手指撫上箭,她覺得自己才是該死的那個。但她又覺得自己其實沒有錯,她不該平白忍受王旭的暴力,不該平白受人污蔑,她明明可以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可是什麼将她的前半生毀了呢。

月萬松冷靜下來。

“謝謝你。”她說,“我沒想到你會再回去毀滅王旭的遺骸。”

她沒有指使祭祀們阻攔春以塵查案,更不可能毆打大周官吏。她也更沒想到,隻是一筆錢竟然叫血侯再一次折返現場,為了防止春以塵查到她頭上,去破壞那些遺骸。

月萬松知道後,于是自己來領罪了。

人就是古怪。

天天做善義之舉的好人隻要做一件錯事就是一生污點,壞人做一件善事便被大肆褒揚。

她從不恨血侯,完全恨不起來。

“我答應了太子爺,為了制衡你去做新的靈山十巫,”月萬松道,“我錯了,我該為了自己。前半生既然已經毀了,我還有後半生能重新來過。謝謝您,讓我能重新開始。”

***

姬青翰昏迷不醒,身上的傷也流血不止,大夫們在屋中急得焦頭爛額。卯日坐在榻邊,牽着姬青翰的手,身上又一次散發出熒光,如同血液流淌到姬青翰身上。

與此同時,他取來一張白紙,在上面留下了藥方。

大夫們進出匆忙,沒有注意到白紙上突然生出來的字文。倒是有一位老眼昏花的老中醫在桌上找自己的眼鏡時翻到了那頁藥方,他撿起來,認真品讀片刻,眉頭皺擰成丘,随後恍然大悟,大聲道。

“有救了!有救了!快按這方子去抓藥!”

月萬松是随着縣衙其他人一道回來的,她救下了陸豐,又從人堆裡扒出了徐忝。幾人扛着樓征回到了衙門。

三日後,姬青翰率先蘇醒過來。

卯日進屋時,聽見他正在與徐忝、月萬松讨論自己。

内容卻是,哪些人能看見他。

姬青翰緩聲:“孤聽太傅周恒公提起過,沐良玉初到西南時桀骜不馴、難服管教,曾在出戰前一夜隻身到越軍陣前叫陣。”

越軍道他黃毛小兒,沒有将沐良玉放在眼中,隻派來幾個雜碎收拾他。沐良玉仗有武功傍身在身,打得倒還漂亮。隻是讓越軍誤以為這是武真軍的新計謀,不敢再懈怠,竟然派出越的雙鬼迎戰。雙鬼有兩人,沐良玉落了下風,被雙鬼中的其中一人一鎖鍊抽在臉上,在眼上留了一道疤痕。

那夜是武真軍中的沐陽将軍發現他不在帳中,急行陣前将他救出來的,隻是沐陽将軍因此受傷,險險延誤戰機。而沐良玉自己命懸一線,醒來後被沐老好一頓處罰。據說抽得皮開肉綻,讓人躺在床上休養了一個月才痊愈。

姬青翰低聲咳嗽起來:“沐良玉性情急躁,是需要沐老好生治治。就是可惜拖累了沐陽将軍。孤猜測,或許正是那次經曆,沐良玉才能看見卯日的幽精。”

卯日瞧着他那副病弱模樣,心中就癢癢,越發想鬧他,他仗着屋中隻有月萬松能看見自己,毫不扭捏坐在姬青翰的四輪車邊,手扶着他的肩臂。

姬青翰怔了一下,面不改色,輕聲說:“做什麼?”

卯日眨了一下眼,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瞧着你咳嗽我就心動,想做了。”

姬青翰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就連徐忝都緊張地望過來:“大人,您沒事吧?”

姬青翰搖頭,“你們暫時退下吧。”

月萬松一臉擔憂地出去,姬青翰吸了一口氣,撫開卯日的手:“你能不能……矜持一些?”

反正姬青翰也推不開他,卯日索性從扶手上坐到了姬青翰的腿上,雙臂環着他的肩頸,眉目含笑:

“我可是豔鬼,矜持是什麼?”

他湊近了一些,姬青翰便偏過了頭,卯日便伸手撥正他的臉,四目相對,他見姬青翰眸裡頗為無奈。

“以前在苗寨中,數我最讨阿哥阿姐們歡心,回回跳舞都邀請我做伴。不過在我們那,答應對方跳舞便是同意對方告白,甚至能在當晚就共赴雲雨,所以我都沒答應,隻能看着别人跳。弟弟,哥哥我可是方圓百裡苗寨最矜持的鬼。”

他說話沒個正經,姬青翰不敢全信。

“所以呢?你現在想做?”

卯日:“我想了想,抱着也行。我勉為其難将就一下。你繼續說吧。”

姬青翰盯了他片刻,繼續道:“至于樓征。孤遇到他時,他差點餓死在巨陽城外。”

卯日來了興緻:“說來聽聽?”

“成王二十五年,我随族人一路南下往會稽遷移,快抵達巨陽時遇上了一批流民。”

西周先是經曆三年疫禍,又曆經七年戰亂,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那時雖然距離綏靖之亂已過去三年,但仍有百姓流離失所,甚至白日裡途徑官道,也能瞧見森森白骨。

那批流民數量龐大,首尾橫亘在黃土地上,宛如一條無首無尾的長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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