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給孤種幻蠱?”
“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屋中的一人一鬼異口同聲。
卯日禮讓病人,微微颔首,率先回答姬青翰:“我想了想,幻蠱無趣。我雖然想要一具聽話的傀儡,可傀儡不能滿足我的欲望。情蠱也是一樣的。反正我不會死,你也死不了,日久生情,我總不信日後太子爺你還不聽我的。更何況,情蠱樂趣更多,何樂而不為?”
他言辭之間完全把姬青翰當做床伴,輕視到了極點,姬青翰從未被這樣對待過,聽得面無表情,躺在病床上像是在思考從哪個角度捅他一刀子死得更快。
“你發現了什麼?”
卯日從牆上取下《百苗圖》,拆了畫框,将繡圖翻轉過來。屋内光線昏暗,他便舉着畫走到窗邊。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雨,雖然也不太明朗,卻有隐隐夜色照亮了百苗圖的另一面。
“這是雙面繡。”
那幅《百苗圖》的背後繡着一個男人,男人卻閉着眼,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掌中握着一把蘆笙。畫面餘下的部分被朱紅色占滿。背後相較另一面更加樸素,隻裝飾着零碎的楓葉紋、蝴蝶和鳥紋。
卯日:“這人的眉宇神似阮次山。這些圖案依次是楓樹、蝴蝶和鹡宇鳥,都是百色人信奉的始祖神。”
豎直看畫的時候,隻能稱贊一句那雙面繡技藝精妙。
姬青翰對百色并不了解,所以看不出門道。
“所以?”
卯日卻笑了一聲,拿着畫走到姬青翰床邊,他坐在榻邊,将雙面繡平放在床榻上,朱紅的底色便成了一張床。
“你這樣看呢,像什麼?”
姬青翰側過臉,窺見畫中人變形的臉。
他卻說:“像躺在棺材裡的屍首。”
卯日嗯了一聲。
“好聰明啊,小姬。”卯日順口打趣了他一句,沒等姬青翰嫌惡心,接着說,“據我所知,百色一代的喪葬風俗中,很早開始就有用紅木棺存放屍首下葬的習俗。”
“所以這紅色代表紅木棺。而這人長得像阮次山,應該是阮紅山。”
“你沒見過阮紅山?”
卯日回憶片刻:“長姐給我的醫典裡曾有記載阮紅山與他的巫醫之術,所以我知道他,但沒見過他。”
姬青翰對慧貴妃的态度十分中立。如果站在他的太子身份而言,慧貴妃是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若以尋常人的眼光看待慧貴妃,姬青翰倒也贊賞對方的魄力。
但他以太子身份而言說出的話,卻容易讓卯日與他不合。
姬青翰隻能順口接道:“慧貴妃為了讓你學習巫醫之術,煞費苦心。”
卯日嗯了一聲:“是,那幾年長姐幾乎将西周各個地方的巫醫之術都命人收錄起來,最後編纂成冊交給了我。”
他将雙面繡重新挂回原位,“阮次山将他師傅的悼亡圖繡成雙面繡挂在屋中,倒也仁孝。”
姬青翰躺在床上,因為虛弱閉上了眼:“阮次山說百苗圖是一百幅圖中的其中一副,孤覺得……咳咳他不像是會把一百福圖繡滿的人。這圖也沒有什麼特别之處,足夠他挑出來單獨繡成雙面繡。”
卯日垂下臉,看着他:“所以,是有人送給他的。阮次山不知道這是雙面繡。”
他眼中流過一道光,似乎單方面與姬青翰冰釋前嫌,笑吟吟地問:“弟弟,不如來打個賭。”
喜怒無常,當真是鬼。
姬青翰冷冷一應:“說。”
“我賭他不知道這是雙面繡。”
“賭注是什麼?”
卯日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一息之後,姬青翰猛地睜開眼,扣住了他的後頸,一手捏着他的手骨,氣勢洶洶地将卯日按在了床上。
他目光兇狠,胸膛劇烈起伏,渾身疼痛,卻比不過被輕慢以待刺激出來的震怒之情,咬牙切齒地罵卯日:“放浪形骸,不堪入耳。你這巫禮才是無恥狂徒!”
卯日隻朝着他面上悠悠地吹了一口氣,拉長語調指責他。
“真兇啊,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