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底這個詞,自母親離去,漫漫人生中再無誰提及。
沈時霧沒問她愈發叛逆的原因、也沒同班主任一樣苦口婆心勸告。
她很坦然地接受,然後告訴她沒關系。
江肆壹隻覺得眼眶有點熱,她眨了好幾下,睫毛跟着抖動,像小蝴蝶。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但她想不明白。
從小到大對她好的人屈指可數,孤獨慣了,忽然冒出個沈時霧,還說這些話。
她無措、疑惑,且僅憑幼時記憶,并不足以讓自己對其建立起信任。
“一定得有個理由嗎。”沈時霧還真思考了會,随後道,“覺得你可愛,就想幫忙,不行嗎?”
這話不假。
她是真覺得對方和小時候一樣可愛。
江肆壹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倒是把臉給憋紅了。
半晌,她正了神色:“我很認真地在問你。”
這話過後,沈時霧在心底歎口氣,說了實話:“江阿姨和我母親是好朋友。”
之後的話便不言而喻了。
這樣啊。
看我可憐,所以想給予幫助麼。
江肆壹不由悶悶想。
要是母親還在就好了。
她在,自己定不會像隻流浪狗,居無定所。
“反正你就在這安心住着...”沈時霧正說着卻被無情打斷,她聽見女生開口:
“高中一畢業我就會搬出去。”
“要是以後有什麼地方需要你花錢,我也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她說得不容拒絕,嚴肅得像在談一樁生意。
而沈時霧隻是看着她,神色分外平靜。直到對方噼裡啪啦又扯了一大堆出來,她再也忍不住,面上挂了點笑。
有時候江肆壹卡殼了,突然忘記自己要講什麼,她還會安撫:“不急,慢慢想。”
然後繼續抿着笑意。
“好了,暫時就這些吧,”她舔舔唇,說得嘴巴都有點幹,就見沈時霧單手托着下巴正瞧她,“說完了啊。”
“嗯,完了。”
女人起身離開,回來時手上端着一杯水。
“喝吧。”
江肆壹經常想些有的沒的,這會兒她納悶怎麼不給自己喝茶呢。
她接過玻璃杯後,道了聲謝。
也許是捕捉到了對方的視線,沈時霧溫柔道:“年紀太小不能喝茶,晚上會睡不着覺。”
呵。
這事兒還分年齡的?
江肆壹才不相信她的狗屁話。
喝完一大杯後,她幹澀的嗓子好多了,困意來襲,她有點兒想睡覺。
“那我住哪間房啊?”
“二樓除了我的卧室,随便挑,都打掃過了。”
看着女生“哦”了一聲就要往樓上走,沈時霧及時開口:“等一下。”
江肆壹回頭愣愣:“怎麼了?”
女人從一樓浴室出來,手上拿着吹風機,走去環住了對方的手腕。
“頭發得全吹幹。”
當晚,江肆壹聞着陌生洗發露的味道,很早就睡過去了。
然而半夜三點她就再度醒來,且無論怎樣都無法再次入睡。
也許這就是昨天從早上睡到晚上七點的報應吧。
她默然盯着天花闆,最後認命地開始玩手機。
班級群刷了一堆消息,大多都是在為提前開學而鬼哭狼嚎。一想到這個她就無奈,隻幹一個月的暑假工哪家店要啊?
找不到兼職,自己就沒錢。
沒錢...她怎麼還沈時霧的債?
于是她煩躁着,睜着眼直到天明。
隔壁房間,沈時霧同樣沒入睡。
“你要照顧好小肆,知道嗎?”沈母在國外,此刻正和女兒視頻通話。
“這當然,”女人應着,手指點着桌面,“但我有個疑問。”
“江阿姨走時就沒留點什麼?比如說遺産。”
“全被李南個王八蛋吞了呗,”沈母提起這個就來氣,“小肆再怎麼叛逆,也是個孩子,心眼能有他多嗎。”
沈時霧眼底暗了暗。
“你江阿姨在世時幫過我幾次大忙,要不是我身體不好,不能飛長途,我就回來親自養小肆了。”
“我養着你還不放心啊?”
沈母笑起來,眼睛彎着很慈祥,“好,你倆要好好相處啊。”
*
第二日,昨夜大雨已停,随之而來的是細密陽光。
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雖然江肆壹醒得很早,但她依舊窩在房間沒下樓,洗漱完後就坐在床沿發呆。
沈時霧覺得十幾歲的孩子都挺能睡,于是直到中午才輕輕敲響了她房門。
屁股都快坐麻的江肆壹終于聽見屋外有動靜,裝模作樣開嗓:“怎麼了?”
女聲很溫柔:“起床了嗎?來吃飯了。”
早就起床的江同學:“哦,等我十分鐘吧。”
坐到餐桌旁,阿姨端了七菜一湯過來,極其豐盛。
江肆壹捏着筷子,實在太餓,忍不住道:“我吃了啊。”
沈時霧被她逗笑,無奈着:“吃吧。”
從昨晚保姆阿姨就覺得驚奇,這女主人怎麼忽然領回來個小姑娘?
但再好奇也不能開口問。她看兩人吃着,就對着沈時霧道:“小姐,那我先走了哈,傍晚我再過來。”
“晚飯不用過來做了,我們在外面吃。”
“這樣啊,好的。”
江肆壹正吃得美滋滋,聞言擡眸露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