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筠卻像看不見掌櫃的殷切目光,自顧自抿了一口茶水,這才慢條斯理地笑道:“醇香濃厚,好茶。”
掌櫃無可奈何,陪笑着:“夫人若喜歡,不如待會兒便帶些回去。”
柳輕筠的一雙眼睛彎成月牙,但眼底并無多少笑意,嗓音溫和:“那便多謝了,我亦有一好茶在家,欲請掌櫃你随我去品鑒一番呢,若能得到你的認可,此行也算功德圓滿。”
一旁随掌櫃進來的賬房先生擡起眼,默默瞧了瞧柳輕筠。
掌櫃聞言,收起先前的熱情态度,身子向後一靠,淡笑道:“不瞞夫人,我玉友樓最近的确有些周轉不開,我實在抽不開身呐,怕是隻能辜負夫人的美意了。”
這是讓她交個底的意思了。
柳輕筠哪裡想跟他打這太極,但以目前大衆養豬的情況,若坦言相告,就算她能保證自己養的豬的品質,掌櫃憑什麼相信她?三言兩語如何打動人精似的掌櫃?而她手上唯一的優勢隻有菜譜。
掌櫃眼裡也隻有這個,可柳輕筠此行的目的是使掌櫃認可她的技術,從而信任她養出的豬的品質,最終成為柳輕筠打入當地飲食圈的突破口。
空口無憑,便想法子讓它有憑。
如果掌櫃能親眼看到柳輕筠的養殖環境與方法,不說能立刻打消他的疑慮,但幾分信任也是給得出的,有了這幾分信任,日後等小豬崽長大,再以實力徹底得到掌櫃的認可。
說到底,還是衆人對私人養豬的陰影太大了,任誰都無法做到一夕之間抹去這陰影。
既然做不到一擊必勝,徐徐圖之也是一種不錯的路徑。
柳輕筠早有準備,她輕笑一聲:“所以我這不是想為掌櫃你分憂嘛,你放心好了,我家确有幾份世上絕無僅有的好東西,隻是不便帶來,還請掌櫃親自前往,不說三顧茅廬,但對如今的玉友樓,卻也堪比請出諸葛孔明。”
掌櫃沉吟些會兒,終究忘不了那幾份菜譜帶來的利益,轉頭與賬房先生私語了幾句,等賬房先生推門走出去,他才扭頭笑道:“如此,那便請夫人笑納我的一點心意。”
随着掌櫃的話語,店小二提着個鼓鼓的紙包進了門,放在柳輕筠面前,她剛提起,一股茶葉的清香撲面而來,藍楹趕忙接下。
柳輕筠莞爾:“多謝,我定掃榻以待。”
接下來的談話格外融洽,柳輕筠聽他一口一個“夫人”,宋清讓坐在一旁又一聲不吭,她稍覺尴尬,秀眉微蹙,正要開口澄清兩人關系,宋清讓忽然出聲:“你誤會了,她與我尚未是夫妻。”
這個“尚”字用的就很巧妙,它代表着一種不确定性,隐隐含着幾縷将來會的意味。
掌櫃顯然領會到了,意味不明地掃過兩人,打着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是不能喊宋夫人了,那該如何稱呼呢?”
柳輕筠想了想,答:“喚我柳姑娘便可以。”
話完,又覺不對勁,驚訝道:“你認識他?”
掌櫃大笑:“當年的案首,年少風光,滿城又有誰不識呢。”
宋清讓抿了口茶,淡聲:“過贊了,都是往事,不足挂齒。”
“宋公子莫要如此謙虛,我們無人不認你的能力,想當年,你與那顧家二郎的聲名可謂并駕齊驅……”
掌櫃還在感慨過往,柳輕筠從未聽過這些,因此分外感有趣,興緻勃勃地聽着。
“昔日虛名,早已物事人非,何必重提。”宋清讓忽然打斷道,他平靜地注視着掌櫃,目光冰冷。
掌櫃被看得一激靈,這才記起一些傳言,懊悔自己多言,帶着歉意開口:“是我嘴碎了,實在是對不住,宋公子說得對,都過去了,早已物事人非了。”
柳輕筠插話:“哪個顧家二郎?他幹了什麼?”
掌櫃笑笑并不答話。
宋清讓轉眸,朝一頭霧水的柳輕筠安撫地笑了笑,聲音柔軟:“一些舊事罷了,輕筠想聽,日後我講給你便是,終歸我是親曆者,總比旁人記得清楚些。”
柳輕筠一想也是此理,便不再過多糾結。
氣氛也繼續融洽下去。
柳輕筠與掌櫃約好過幾日于她家會面後,和宋清讓一同離開玉友樓,剛下了樓,店小二匆匆趕來跟掌櫃私語,柳輕筠見狀善解人意道:“掌櫃請留步,我們就告辭了。”
掌櫃亦知曉她的好意,客套了幾句後與店小二離去。
柳輕筠跟着宋清讓往門口走,她問:“方才你所說的往事,我真的能聽嗎?不方便的話就别講了,我沒關系的,重要的是你的感受。”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奇怪之處,這顧家二郎當年與宋清讓想來是同為耀眼,但宋清讓取了案首,兩人之間必是出現龃龉了,宋清讓如此不願提他,一定是受了委屈。
真是個小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