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你,因為當初你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卻找不到解決之法。”
楊婉清沮喪道。
“我問我娘親,她說這不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譬如男子保家衛國,女子管理後方,這樣才能維持穩定,倘若人人都去做花木蘭,誰來照顧家人呢?我沒法反駁她。”
柳輕筠淡淡一笑:“确有此理,不過,我希望的僅僅是女子能有更多選擇,而不是一生下來就注定隻有嫁人管理後方這一個歸宿。”
楊婉清轉了轉眼珠,柳輕筠淺啜一口茶水:“你有何想法,直說便可。”
她不知怎麼反駁?從前楊夫人教訓她時,柳輕筠不信她會乖乖挨罵。
楊婉清這才展顔:“不瞞你說,我喜歡寫一些愛恨情仇的故事,但家裡不讓,所以我想在你這寫。”
柳輕筠饒有興趣地追問:“都是些什麼愛恨情仇呐?”
提起擅長的事,楊婉清興緻勃勃:“哎呀那可許多了,比方說,窮書生與山匪合夥設計抓走富家小姐來個英雄救美,書生赢得芳心青雲直上,小姐得知真相……”
“執意和離後窮書生悔悟,是嗎?”柳輕筠托着白膩的下巴,懶散道。
楊婉清愣了下,呆呆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就是追妻火葬場嘛,柳輕筠腹诽着,面上一笑:“不如說山匪對小姐一見鐘情,放走小姐慘遭書生背叛滾落山崖又被小姐救助,自此一心正道,輔佐小姐登基為帝造福百姓。”
她随口胡謅,見楊婉清呆愣的模樣,貼心總結:“我是希望你能寫得更與衆不同些,别老局限于窮書生美娘子。”
看得出,楊婉清聽進去了,不過片刻,她提起另一個話題:“聽說你遇見了顧二郎?”
柳輕筠了然:“怎麼,來給你表兄讨說法?”
楊婉清撅了撅嘴,恨聲道:“他也配?我是來看笑話,娘親一直想讓我嫁與他,這麼個懦弱的人,我才看不上,你道他為何來清河縣,還不是鬧出醜聞,私養的外室大着肚子打上門來,書香世家的體面算丢了個幹淨!”
她乘興而歸,柳輕筠送走她回到後院,兩頭母豬已被關進産房,公豬老老實實縮在角落。
她的目光落在隆起的肚皮上,柳輕筠看了許久。
此地靜默,卻于虛空處湧出一大段說話聲,仿佛是從深淵底下掙脫而來,每一個字都帶着淋漓的血痕,化作無數森森血口,朝她嘶吼。
“一個女孩子,學了什麼養豬的專業,這像什麼話?”
“可不是嘛,學個師範做個老師多好,以後也方便嫁出去。”
“就她這木頭性子,誰看得上她?”
“她也挺慘的,一生下來父母就給丢了。”
“她是沒人會要的人。”
……
柳輕筠走出後院,步履從容,臉上的表情漠然無比,似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置身事外的态度,這可給藍楹吓了一跳,柳輕筠瞧見她,臉上瞬間綻了抹浮在水面上的笑:“不用忙,現下沒事,估計得晚上。”
藍楹緩了緩:“姑娘,方才是發生了什麼嗎?”
柳輕筠失笑:“你呀,怎麼老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把心放到肚子裡,萬事有我呢。”
藍楹張口欲言,她卻徑直進屋去了。
藍楹望着柳輕筠的背影,心頭一陣不安。
她是沒人要的人?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她柳輕筠有自己的活法。
屋内,柳輕筠面無表情,眸光涼薄。
夜半時刻,後院的豬嚎劃破甯靜的夜空,柳輕筠率先趕到豬舍前,緊随其後的是李婉與藍楹。
即便提着油燈,仍看不太清楚狀況,柳輕筠幹脆趕她們回去睡覺,自個則留下來觀察情況。
兩人深知柳輕筠的脾氣之倔,故也沒說讓她回去休息的話,依言回屋去了。
柳輕筠獨自守着它們到天光大亮,公豬本來有一點兒亢奮,全叫柳輕筠給壓下去了。
天色已然明亮,兩頭母豬各産了八隻豬崽,總共十六隻,此時都在嗷嗷喝奶。
柳輕筠細細檢查了一遍,交代給藍楹一些事,确認萬事如常後才放下心,轉身回屋補覺,動作一氣呵成。
熬夜畢竟傷身。
待她醒來,已是下午,柳輕筠打了個哈欠走到院子裡,藍楹正在澆花,見到她,放下小水壺,跑進廚房端出午飯。
柳輕筠飯飽,惬意地來到豬舍探頭一看。
一排白白胖胖的小豬崽卧于母豬肚下,或打盹,或喝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