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棠,不要總是逼自己,大不了什麼都不做,”孫蝶語轉身輕語,隔着被子戳了戳孟師棠。
一陣被子摩擦的聲音,孟師棠也轉過身,眼睛以及适應了黑暗,兩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相視。
“若說什麼都不做就會死呢?”
孟師棠知道這個話有點傷人,但如今話傷不傷人已經不再重要了,戰場上刀劍無眼,明裡暗裡對她們射來的利刃才是最傷人的。
“蝶語,有些時候,不作為,他人必會先你一步來傷害你,這不是我們自己和身邊的人有沒有能力的事,是有人盼着我們死,而不是我們單方面的要别人死。”
這一路上,孟師棠知道孫蝶語一直是有些不理解的,自己的謹慎,自己的不安,都是來源于對身邊人的擔憂,對自己的擔憂。
她想要的是圓滿,若不行,至少也要活下來。
孟師棠的聲音很輕柔,像春日拂面的風。
“對不起,”孫蝶語沉默片刻後說出了一句道歉。
孟師棠輕輕搖了搖頭。
孫蝶語能在此刻意識到兩人的處境相同,時時警惕,今日之後不再像之前那樣放松就好。
這樣自己也省心些。
今夜孟師棠的營帳有數十雙眼睛盯着。
半夜,床簾被微微挑開,紫洲舉着一小支蠟燭,叫醒了半夢半醒的兩人。
“小姐,啻挲有動靜了。”
孟師棠從昏沉中清醒過來,順手拿起了早就被她放在床的内側的兩件黑色鹿皮披風。
穿上披風,伸手摸向枕頭下,在孫蝶語震驚的目光中從中抽出了一把刀來。
正是孟師棠一路上都在擦的那把。
孫蝶語不可置信道:“你剛剛一直枕着我刀柄睡?”
“準确的來說是每一天。”
孟師棠的回答讓孫蝶語啞然。
倆人快速收拾好,掀開床簾,達桑桑已經準備好了。
見孟師棠,達桑桑迫切問道:“我會被他們帶回去嗎?”
孟師棠看着達桑桑,淡淡道:“你若不想回去,現在便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啻挲的人快來了。”
達桑桑咬了咬唇,穿着黑色的鬥篷,沖出了營帳。
寒風在那一瞬沖進了營帳。
“找個人跟着她,要是她要做點什麼,”孟師棠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紅鶴道:“小姐不必憂心,這幾日都有人盯着她。”
孟師棠點了點頭。
她始終不太信任達桑桑,她能跑出來一次,算是僥幸,跑出來多次,要麼是輕車熟路了,要麼她本就是要來的。
再者,從啻挲國都到邊境要好些日子,達桑桑這一來一回如此迅速,免不了讓人多心,或許她就沒有回過啻挲。
到了自己這裡,若是真心投靠,那便是知無不言,但問她些什麼,都說不了解,很是奇怪,若是她真真與達摩一條心,那她該知道很多,而不是一問三不知。
看啻挲現在的局勢,若是不牢靠的關系,很容易被策反。
孫蝶語問道:“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孟師棠看向桌子上的幾塊餅和熱茶,說道:“先吃點東西。”
兩人風卷殘雲的吃了桌上的東西。
在此期間,紅鶴彙報了啻挲的動向。
孟師棠沒有想到,啻挲的方法如此下作,居然讓人來燒糧倉和劫持人質。
幸好自己已經讓安定侯提前警戒了,糧倉離孟師棠營帳所在的地方遠,她顧不到,隻希望安定侯守得住。
但人質,向來女眷做人質的概率大,若要抓女眷,就隻有孟師棠和孫蝶語兩人。
不過,她也見過抓皇帝的,有詩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此番具體是誰,就看啻挲人的本事和膽色了。
“先走吧,”孟師棠說道。
幾人離開營帳,來到離營帳不遠處的一個放置兩人攜帶的物品的帳篷中。
一進到帳篷内,便看到約莫十個黑衣暗衛圍着帳篷内步站立,個個都是全副武裝的模樣。
紅鶴靠近孟師棠耳語:“小姐,會有人替您待在營帳内,以便制伏來犯者。”
孟師棠點了點頭。
紅鶴紫洲細心,帳篷雖小,但是還是備了椅子供孟師棠和孫蝶語坐着休息。
閉目養神片刻,外面終于是有些響動了。
火把的光逐漸亮起,重甲踏地的聲音夾雜着呼喊聲逐漸錯亂。
孫蝶語看着印在帳篷上的光亮與剪影,問道:“要不要讓人出去看看?”
“不急。”
孟師棠起身,緩步繞着帳篷内走了一圈,她的視線似乎要穿透所有,最後又看向自己坐過的那把椅子。
不知為何,聽着外面的兵器碰撞的刺耳聲音和人的嘶吼,她的内心卻是平靜。
沒有害怕,沒有惶恐,沒有任何的波動。
是因為知道自己死的概率不大?還是其他的?
帳篷裡很安靜,誰也不會不會注意這麼一個安放雜物的帳篷。
孟師棠的指尖輕輕拂過帳篷,粗糙的質感。
忽的,幾點斑駁和孟師棠手指的位置重合,是她的思緒回籠。
是血。
這一刻,她的心才有些震動。
“紫洲,出去瞧瞧皇帝怎麼樣了。”孟師棠吩咐道。
紫洲得到指令,迅速離開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