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沉沉,灰暗的天空似乎是要墜下來,空氣中彌漫着水汽,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馬車内傳來衛羊生陣陣的呼痛聲,約過了一刻鐘才終于停歇下來。
與此同時,天空也飄下了細如銀針的小雨,馬車卻沒有停歇,繼續前進。
過了一會兒,車簾被拉開,一股濃烈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嗆的耗兒蟲捂住口鼻。
“你還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上個藥還要死要活的,羞羞羞!”
“臭小子懂什麼,這是軍中的烈藥,最是磨人。”
日夜兼程的趕路,旁人倒罷了,隻衛羊生身上還帶着傷,如此颠簸,傷口開裂。
商勇為了不耽誤行程,拿出了軍中所用的刀尖藥,藥如其名,烈性霸道的很,塗抹在傷口上疼痛異常,每每上藥如上刑一般。
但好在效果顯著,塗抹了兩三日,衛羊生的傷口結痂,不再稍稍一動便滲出血來。
耗兒蟲與他拌嘴已然成了常事。
“上了山頂想上天,你就是不知足!有好藥用,還矯情個什麼。”
“呸!你懂什麼是好藥賴藥。我告訴你,好的金瘡藥塗上去止疼消腫,清涼解毒,隻需三日,血肉愈合,無痕無疤,即便是拉弓射箭也絕不崩裂。”
耗兒蟲隻當他在說大話:
“哼,說的跟真的一樣。”
“本來就是真的,南叔的藥….”
衛羊生的話嘎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雞鴨,半個字都吐露不出來。
“我就知道你在說大話。”耗兒蟲一副果然猜對了的神色。
衛羊生沒理會,放下簾子窩回了馬車裡。
雨如絲,并不猛烈,卻密密麻麻的落下,很快便将黃褐色的土地浸透。
一陣冷風吹來,耗兒蟲蜷了蜷身子,湊近沈陰陰,小聲嘀咕:
“滿口胡言,怪不得賣羊湯的老頭兒總是要打他。”
沈陰陰趕着車,含笑不語,她知道衛羊生沒有胡言亂語,他說的是真的。
記得很久之前,浮屠師太也曾提及過這種金瘡藥。如今看來,應是宮廷密藥,旁人知之甚少。
“與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拌嘴都能套出你的話,我若是你阿父,也會讓你去單于府吃吃苦頭,曆練一番。”
衛羊生掀開車簾子,露出一張神色警惕的臉。
沈陰陰卻看也不看他: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到了單于府你若還是管不住嘴,我不介意現下就給你灌一副啞藥。”
衛羊生能跟着她一同前往單于府,是衛老頭兒求了容側妃的恩典。由此可見,他們‘這些人’的存在和底細,隻有容側妃和姜凝曜知曉。
就算是何聞英,也不一定清楚。
‘這些人’是姜凝曜最隐秘的倚杖,興許有一日能發揮關鍵作用,故而守好口風,不能透露一絲半點兒。
沈陰陰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嚴肅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心思,衛羊生盯着她的側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還是他第一回見到這個樣子的沈陰陰,心下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卻也明白她的話沒錯,默默的放下簾子,縮回車廂裡。
雨越來越大,從最初的細如銀針到大如黃豆,噼裡啪啦的落在車廂頂部,發出響亮的轟鳴。
錯過了之前的驿站,無處投宿,商卓下令去前方不遠處的破廟過夜。
雖說是破廟,房瓦泥牆不見破損坍塌,足可以遮風擋雨。
除卻他們一行人,廟中還有三個人守着快要熄滅的篝火避雨取暖,商卓進廟後上下打量了那三人一眼。
兩男一女,男人大約三十多歲,滿臉的絡腮胡子,穿着粗布麻衣,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女人相貌普通,見有人進來,隻擡頭看了一眼,又很快的垂下頭去。
還有一個男人側身蜷縮躺在雜草上,身上披着兩件衣裳,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不舒服,見他們進入破廟,也不曾有動靜。
外面下着雨,尋不着柴火,隻能将之前收集不多的木柴點燃,昏黃的火光在風雨中忽明忽暗,影影灼灼。
他們一行十幾人分别燃起兩個火堆,将占據了這間破廟的大半地方,分散而坐,如之前一般,沈陰陰三人坐在一塊,以商卓為首的坐在另一邊。
沈陰陰坐在火堆前烘烤着硬邦邦的胡餅,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三位這是打哪兒來?”商卓叼着餅子看向角落裡的那三個人。
行軍打仗的人自然謹慎,這一路上若是露宿野外,商卓沒少與人閑話幾句打探底細,就連耗兒蟲都已經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