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子男人擡起頭,說話帶着些許口音:
“我們從泾原鄉下來,你們是…茶商?”
“哪裡算得上是茶商,不過是替主家運送貨品罷了,掙個辛苦錢兒養家糊口。”
商卓笑了笑,有些話張口就來,說的跟真的一樣。
“那位兄弟可是不舒服?我們走南闖北,難免頭疼腦熱,帶着些藥丸,不如給小兄弟吃一些?”
絡腮胡子聞言一愣,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身邊的女人出聲:
“那就多謝了。這是舍弟,頭一回跟着我們夫妻出門,路途遙遠,又趕上這樣的大雨,難免有些吃不消。”
說着,那女人不由得紅了眼睛,看向商卓的目光誠懇清亮,滿是感恩。
商卓吩咐人拿了藥丸,連同幾張胡餅也一齊給了上前道謝的絡腮胡子大漢。
女人倒着兩粒藥丸,拿着随身攜帶的水壺,小心翼翼的走到角落,輕拍了拍那人:
“榮弟,先别睡了。把藥喝了,喝了藥就好了。”
晦暗不明的光線中,女人喂水喂藥的動作小心翼翼,可見對那個叫‘榮弟’的關切。
商卓見狀也漸漸放下了戒心,與絡腮胡子大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幾句。
“泾原道本就不比邠州,夏州這些地方富庶,更何況我們鄉縣。六七年前下了場大雨,村旁的山塌了小半,砸死了半個村子的人,爹娘也沒了。”
“我們兩口子便想去别的地方闖一闖,在金州安頓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也算是定下來了。這次回鄉把妻弟也一起帶上,不求他有大出息,至少長點見識。”
絡腮胡子大漢說的平淡,卻能聽出語氣中的惆怅。
商卓也歎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說話,一塊巴掌大小的胡餅突然滾到地上,一路到了他腳邊不遠處。
他低頭一看,一雙白淨的手将餅子撿了起來,是沈陰陰。
商卓皺眉,見她輕吹了吹餅子上沾染的灰塵,有些歉意的對着自己笑了笑,而後把目光看向對面的絡腮胡子夫婦,輕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了一下。
被這一打岔,商卓也沒了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随着夜色漸深,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秋風帶着雨水的濕氣吹在人身上,陰冷的很。
破廟中火堆是雨夜中唯一的光亮和溫暖,衆人聽着柴火燃燒發出的細微聲響,漸漸睡了過去。
絡腮胡子大漢看着手中已經烘烤許久的胡餅,已經變得軟塌塌,三散發着淡淡的油香味,誘人的很。
女人則是從包袱裡掏出斷成幾截的線香,連同大漢手中的胡餅一起扔進他們面前的火堆裡。
一股不算好聞味道幽幽散發而出,大漢正要開口說話、女人卻猛地拽住他的衣袖,兩人對視一眼,随後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們閉眼的瞬間,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
沈陰陰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起身朝着走向衛羊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手臂受傷的地方。
衛羊生猛地驚醒,面前是一張放大的臉,他剛要開口,就見沈陰陰把手放在唇邊做了個熄聲的動作,而後另一隻手指向破廟外,起身走了出去。
他丈二摸不着頭腦,眼見着沈陰陰已經走了出去,也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一走,破廟裡又恢複了原本的平靜。
女人睜開眼睛,眸光中帶着幾分狠戾,對着絡腮胡子大漢道:
“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們和小白臉八成是出去私會了,你去把他們解決掉,别弄出動靜。”
大漢點點頭,從包袱裡掏出一把三寸寬兩寸長短刀,身型利落的走了出去。
雨聲不減,破廟後面的破棚子裡傳來女子的嬌笑聲,大漢心想這兩個人果然出來偷情,一步一步朝着棚子靠近……
女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大漢回來,她扭頭看一眼躺在角落裡的‘弟弟’,又探身朝着廟外雨水如柱的夜幕張望。
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咬咬牙,起身走了出去…….
商卓覺得這一覺睡的十分的沉,不止是他,商隊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們是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的。
衆人醒來,外面的天依舊陰沉沉的下着小雨,昨夜的那對夫妻二人被五花大綁了起來,臉上鼻青臉腫,正對着沈陰陰和衛羊生不斷的叫罵。
絡腮胡子大漢見人都醒了,對着商卓便開始告狀:
“兄弟,快救救我和我婆娘,這個小娘們和小白臉真是好狠的心!!”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女人搶先一步道:“昨夜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們和那個小白臉私會偷情,被我當家的看見了,他們兩個想要殺我們滅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