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算是找着你了,這一路上我受了大罪了,師妹……”
杯中水撒了大半,阿玉連忙上前接過,與劉嬷嬷互看一眼,差點兒沒憋住笑,悄悄的退了下去。
肩頭的衣料濕了大半,沈陰陰也是頭一回瞧見馬大燕這般委屈,也知道這一路她來的不易,又是哄又是抱,才終于讓她止住淚。
她眼眶紅着,說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沈陰陰死訊後,她又驚又恐,在山上躲了好些日子,下山後本想着去煜王府,卻又聽聞煜王擅闖城門,被貶單于府的消息。
那時候,她膽子都吓破了,以為背後那些人不僅對柳橋州出手,連沈陰陰和煜王也沒放過。
為了保命,她找上了韓惟仁。
“韓惟仁給了我們銀錢來單于府,他說最好慢悠悠的走,不着急,最要緊的是别被酆都城的各路牛鬼蛇神盯上。”
說着,馬大燕用力醒了醒鼻子,恨聲道:
“牛鬼蛇神是沒盯上我們,可剛出了酆都城沒多久,讓幾個流民盯住了,銀錢和幹糧被搶了個精光,還打了我一頓…..嗚嗚…”
說起這個,馬大燕握緊了拳頭狠狠的錘在床榻上,那群王八蛋,說她醜,一人給了一拳,真是奇恥大辱。
沈陰陰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後來你們就一哭乞讨至此?”
“最初我連蒙帶騙,倒也不至于這麼狼狽,可越往北走,山匪越是猖獗,我倆被搶怕了,幹脆要飯過來。等到了夏綏之後才知道,何将軍已經派人剿匪了。”
該說不說,他們二人若是乘車坐馬朝着單于府而來,路程至多不過大半個月,隻怕是逃不過清風寨底下的那些小喽啰的手掌心。
可偏偏出了酆都城遭了搶,一路徒步而來,走了将近三個月的時間,正好何聞英剿匪成功,躲過了一劫。
沈陰陰看着眼眶發紅的馬大燕,瘦了一圈,臉還是圓圓的,感歎道,傻人有傻福,到底是幸比不幸所占更多。
“你帶來的那個人是誰?總該讓我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吧?”
“怎麼?難道你知道他是誰?”馬大燕眼中驚疑不定,還記得她找上韓惟仁的時候,這位貴公子罕見的露出吃驚之色。
沈陰陰搖搖頭:
“我不知道,但絕對是個很關鍵的人物。不然,你也不會給阿玉說,等着有朝一日我會去求你,對不對?”
“你還有臉說,你那時候是不是就打算要走?為何不帶着我一起,不然我也不至于受這些罪!”
虧得她還傻傻等着阿玉傳話回去,沈陰陰親自來接她下山,她耐下性子等了許久。最後馬大燕實在是憋不住了,下了山一打聽,等來的卻是沈陰陰‘沒了’的消息。
沈陰陰輕歎了一口氣,當時事發匆忙,連她自己也想不到最後會以那樣的方式離開酆都城。
更何況事情越發錯綜複雜,但凡牽扯其中,便有了性命之憂,少一人知曉便多一分平安,她不願讓無辜的馬大燕卷進來。
“事到如今,你人都到了單于府,不想卷入其中,也已經卷入其中了。把人叫出來吧,讓我瞧瞧是個什麼樣的寶貝,讓你如此自信!”
馬大燕揚起下巴,自得‘哼’了一聲:
“絕對讓你大吃一驚!”
……
洗去了一身的污濁灰塵,面容白淨清秀,腰背如松柏而立,周身一股書卷之氣的文雅。
即便相隔半年不曾再見,沈陰陰依舊記得他。
本已經在江淩府與柳橋州死在山石滾落的柳雨。
“你沒死?”
同樣的話,上一次是從韓惟仁口中問出來。
柳雨垂着頭,飛快的擡眼看了馬大燕,像是再等她的示意。
“诶呀呀,還磨磨叽叽什麼,這是我師妹。日後管咱倆吃香的辣喝的人,你還藏着噎着做什麼,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馬大燕的口氣有些不耐煩。
柳雨也不猶豫,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一道來。半年前,柳橋州去江淩府公幹,不過是個幌子,實際上他真正的目的地是潭州。
沈陰陰點點頭,這件事她已經通過馬大燕在書房偷聽到的談話猜了出來,甚至還讓沈緣去了沈望之的書房,将十年前潭州山洪災情的相關文書偷出來給她看過。
如今她隻好奇一點,柳橋州為何會無端查起十年前的一場災害?這與他的死又有何關聯?
柳雨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臉色有些發白:
“柳橋州早就發覺有人跟着我們,從潭州回到江淩府後,有天半夜他自己一人出去了好久。回程的時候,他特意選了一條山路,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那群山匪訓練有素,殺招狠戾,明顯要他們的命。當時柳雨病的迷迷糊糊,被柳橋州塞進了馬車車廂的暗格裡,這才躲過一劫。
他們殺了人還不夠,又故意制造出山石滾落的假象,不放過任何一個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