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議論紛紛,侯明坐回椅子上靜靜聽着,指尖擊打桌面,神色晦暗不明,直到最後一個人說完,他才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看向洛維明的方向。
“維明,你有何見解?”
隻見洛維明站在人群最末的位置,手中拿着才傳遞過來的信封,埋頭看着,藏在濃密胡須下的嘴微微動着,在自言自語地說着什麼。
侯明的話并未入洛維明的耳中,他不斷掃過信封上的字迹,逐字而讀,嘴裡念叨的話也越來越快。
忽然,他猛地擡起頭來,四周張望找尋着什麼,掃過堆滿酒肉的木桌,難得的皺起了眉頭。
衆人隻見他大步上前,從方才的桌子上拿起什麼東西、便一溜煙的出了營帳。
“他..他….又是抽什麼瘋?”
侯明起身,邁着大步跟了上去,衆人見狀也跟随着一起出了營帳,才掀開簾子,便瞧見洛維明哪兒也沒去,就蹲在營帳外的地上,背對着衆人塗塗寫寫,不知在做什麼。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從北面襲擊?北面沒有山體密林掩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攻入?”
侯明用眼神示意他人安靜,自己則跟洛維明蹲在地上,看着他用方才吃剩下的羊骨頭劃出一個簡易的地形。
“這是……宣州?”
侯明忽然想起方才信中提及明義軍深夜忽從北面進攻,便脫口而出:
“你這是在演練兩軍當時的戰況?”
洛維明不語,隻一味的塗畫,眉頭緊皺,神色之間多是煩悶:
“為什麼他從北面攻過來,起義軍就算不敵,為何會從西面撤退,明明東面也可以走…….”
侯明聽的雲裡霧裡,不明白洛維明為何糾結于此。
他的自言自語惹來了衆人的好奇,他們也随之上前,左一句右一句的說了起來。
“這有什麼可研究的,東面是山谷,西面相對則平緩的多,更合适大部隊撤離。那群山匪小人半夜襲擊,起義軍猝不及防,撤退也是正常。”
“半夜襲擊,不要臉。不過就是報複之前兩次的交手,起義軍打的他們屁滾尿流……”
洛維明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睛黑亮有神:
“你說什麼?之前起義軍于他們交手過?”
“那是自然,那群山匪自封為明義軍作亂,自然野心不小。汴州雖小,卻緊鄰宣州,兩方有沖突也實屬正常。”
洛維明聽聞,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麼,手上的羊骨頭飛快的在地上塗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
喉嚨裡發出渾厚沙啞的笑聲,他一把握住侯明的手腕:“主帥你瞧,前兩次對戰,起義軍把他們從這裡,趕到這裡,又從這裡趕到這裡。”
他手指着一處山坳,又指向另一座山,最終把羊骨頭落在了起義軍的營帳。
“起義軍安營紮寨的地方,平坦開闊,地勢高,不遠處還有一座小矮山能擋住風勢,這個地方簡直就是為他們而準備的!”
侯明皺眉:“你…再說什麼?”
洛維明握緊着他的手:“我說,他們早有準備,是故意把駐紮離山的起義軍引到這個地方安營紮寨。所以才能夜襲成功…..”
‘噗’
‘噗噗’
“噗哈哈哈啊哈哈…….”
憋不住的笑聲接連而來,最後笑聲成群,久久不斷。
“小子,我看你是聰明到頭變傻了!你的意思是,那群什麼狗屁明義軍前兩次交手故意輸給咱們起義軍,是為了誘敵深入?半夜偷襲?”
“别忘了,咱們起義軍雖被逼撤退三十裡,但死傷極少。你說的那些,根本不可能,故意引誘,就為了殺幾十個起義軍?這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衆人笑夠了,也嘲諷夠了,紛紛散去。侯明拍了拍洛維明的肩膀,也隻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便轉身離去。
夜風暖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清涼,洛維明呆愣愣的看着地上雜亂的地形圖。
那雙亮的出奇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變得迷茫,他雙手痛苦的抱着頭,喃喃自語。
“是啊,為什麼。把他們引到這兒,就是為了殺幾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