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一時四目相對,女人的肌膚如雪,在微弱的燭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琥珀色的杏眸沁出一痕水色。
這将出未出的兩滴淚珠令涔沅一時愣住,可他還是狠下心來,将鐵腳鐐的開口對準那兩隻脆弱得好像一握就會碎掉的腳踝,逐漸用力,鐵腳鐐的環圈慢慢合攏。
鎖扣落下,發出清脆的“咔哒”聲,女子忍不住輕哼出聲,身體猛地一顫,她吸了吸鼻翼,勉力抑住了眼淚滑落。
“是怕還是委屈?”涔沅掀開厚被子将冷透的雙足蓋上,忍不住問她。
“隻是,想起一些往事。”話說出口,桑姝丹就很是後悔,怎麼?還指望給你上腳鐐的人能安慰你?
“……不一樣,我這是為了你好,小時候的傷不易留疤,大了就不一樣了,若不歇息養傷,會留疤痕,且我這兩日有事,不能在府裡看着你,你且安生待着。”涔沅了然,囚車枷鎖應當并不足以令她懼怕,但眼睜睜看着親友一個個死在身側,定是别樣的地獄滋味。
原來他是擔心留疤,也是,若是足心留下了醜陋疤痕,挑剔的男人見了,說不定會不喜歡,攝政王就應當很挑剔吧。
“不動彈就不會磨腳,你乖乖吃睡幾天,養傷。”涔沅原本周身寒氣已退去,似要将偷聽一事翻篇,他負手站着,瞧着自個兒平日喜愛的床榻如今被這不聽話的女人盤踞。
她簡直如一隻小惡龍般令人不省心,從昨夜到今午還不到一日,就能折騰得涔沅幾度失态發火,還是栓起來好一些。
可這腳鐐一戴,沉重的刑具無意間将着華服盛裝的女子襯托得更柔弱可欺,連她那雙向來平直的眉眼都往下耷拉了幾分,神态哀怨又清直,有了一絲我見猶憐之意味。
真想如此這般,一輩子将她鎖在他身側。
有何不可呢?涔沅于心底反問自身,眸間不禁染上一分欲色。
“公公,傷好了便能去掉這腳鐐麼?”桑姝丹專心在适應這被鎖起來的雙足,并未擡頭,不知涔沅心中所想。
不過她心裡的涔沅,從不曾是個重欲之人,情窦初開那時,反倒次次是她先對那小太監動手動腳的。
小太監倒也不是居高臨下地等她求,隻是臉皮薄,被她輕微挑逗,例如她吻他手背之時,小太監面上便會霎時升騰起兩團淡粉雲霧。
那時的他在肢體相觸這些事上總是淡淡地、被動地,可桑姝丹那時怎麼瞧他都順眼,他做何事她都覺得這小太監可愛地緊。
此後幾載滄海桑田,風雲變幻,桑姝丹漸漸曉得了那是怎樣一段妾有意郎無情的日子,故人再見,早已尋不回當年心境。
“公公?”未得到應答,女人才擡頭又詢了句,涔沅卻極快地甩袖轉身,留給她一個巋然不動的後腦勺,他還在氣?剛剛不是好了麼?桑姝丹一片迷茫。
“腳鐐何時能去掉看你表現,正好,你休息時候,可以琢磨琢磨,試題,聽好了,我隻說一遍。”涔沅的音色低沉暗啞了幾分,也是别樣的好聽,看來是剛才罵她太用力,累着嗓子了。
“試題?那公公轉過來,奴得好好聽題。”隻說一遍?桑姝丹大膽伸臂拽了拽他的衣袖。
深呼吸一口氣,涔沅換了副擅長的、看死人的眼神轉身:“你既聽了剛剛我與荀宥的全盤對話,也敢當面點題我與太後之事,或許也有見微知著之能,不如你先來猜猜試題?”
“玄冥司這麼閑嗎?”桑姝丹咽下這句,雙手環着膝蓋,皺眉盤算起來,她伸出五指,一個個掰下,涔沅、太後、攝政王和攝政王的手下。
難道……不會是謎底就在謎面吧,這些人得有多荒淫無度,阿彌陀佛:“那個,奴要是說錯了公公可不要再叫人打我。”
“嗯。”涔沅應了,好奇她能說出個什麼花來。
“太後娘娘與公公在一起太久,膩煩公公了,想試試新口味,因此換了攝政王私通?公公這些天是為情所困,欲派奴去勾引攝政王,重獲太後芳心。”
起先幾句桑姝丹還對她的推測懷有信心,可越說男人的眼神越冷,嗫嚅着說完最後一句,涔沅此刻就像一座冰雕般直直矗立在她面前,很是吓人。
哦,她還很貼心,沒用私通這詞來形容太後與他之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