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棋逢對手,桑姝丹靜靜觀戰,頭一次見到能将涔沅說到啞口無言的人,她一面對賀吉刮目幾分,一面又淡淡擔憂起來,她和涔沅都沒想到,尤翊坤這條線能延伸到賭坊這處,更沒想到,這賭場老闆會是這般難以應付的人,半晌,她隻好頂着被涔沅訓的風險,插了一句嘴。
“我大晟朝廷向來重民重商,寶瑞坊乃大晟第一賭坊,每年為朝廷繳納稅收無數,玄冥司也是為打擊貪腐,最會為天下萬民謀福祉而設立的,官民本就該是一家,要是其中鬧了什麼誤會,賀老闆還是要解釋清楚地好。”桑姝丹的聲色雖不似尋常女人那樣嬌俏高亢,但她裝少年的音色也有些費力,此刻用的是完全的女聲。
——緩和氣氛的東西,作為女子,她生來便被培育了這樣的自覺,涔沅臉色果然一下沉了下去:“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聽她終于說了進門口後的第一句話,賀吉卻饒有興緻地對她挑眉,和善一笑:“這薄荷水煙江都郡到處都是,不過北方抽的人少,若是憑這便冤枉了我,小人可真是委屈。”
他的目光探究中似乎帶着關切,桑姝丹看不懂這眼光……
“咚咚”地敲門聲打斷了這三人之間詭異的氛圍,嬌俏甜美的婢女之聲傳來:“老闆,客人們都已入席,競拍會要開場了。”
把弄着手中折扇,涔沅心中很是不悅,尤翊坤這案子查的也忒磨蹭,不知這第一個分叉口,他選的對不對,罷了,既來之,則先一探究竟好了。
“帶路吧。”涔沅終于松口。
“司正這就随我來。”賀吉見好就收,熱情迎上,深藍如藏袍款式的衣裳在昏黃的燈光下更顯出碧波水濤般的光澤。
許是從賀吉身上看到了幼時熟悉的許多事,桑姝丹對新認識的賀老闆很快便生出一種親切......也或許是,他看向她的眼神,實在幹淨。
不愧是賭坊的地下室,奢華至極,地下室的入口,朱紅色的大門上鑲嵌着锃亮的銅釘,門旁兩尊威嚴的石獅子栩栩如生,看着便不是出自凡夫俗子之手,進入地下賭場,根根粗壯的立柱拔地而起,支撐着上方的建築。立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紋,有祥龍盤踞,有瑞鳳飛舞,。地面由大塊的青石磚鋪就,平整而光滑。
簡直華貴如一座地宮,女人一下看花了眼,展品們被整齊完好地擺在寬闊的地下空間中。
競拍台上,一盞盞精緻的琉璃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擺放着的各類珍寶。跟随着賀吉的飲盡,涔沅走到最前排的中間的方桌山坐下了,總共十件珠寶都被整齊珍重地排列好。
正對着她面前的是一件镂空的金銀盤,在燈光下閃耀着迷人的光彩,盤沿上的花鳥圖案細膩而生動,仿佛随時都能從盤中飛出;還有一串罕見的南洋珍珠項鍊,顆顆圓潤飽滿,散發着淡雅的光澤;目光一閃,驚還有一尊古樸的青銅鼎,鼎身上的紋路曆經歲月的洗禮,依然清晰可辨。
若這些都是真品,那寶瑞坊老闆的财力可真是不容小觑,桑姝丹低頭看了一眼涔沅,正對上他看過來,不過他的目光稍微低了一些,落在她的脖頸上。
燈光昏暗,台下三十幾位競拍者們看不清面容,卻被隐約可見各式各樣的華服,在賀吉領着涔沅走進室内之時,人群中爆發了一陣騷動,不過緊接着,還是寶物們占據了競拍者們的眼光,他們或交頭接耳地議論着,或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的寶貝,眼神中充滿了渴望與期待。整個地下室中彌漫着一股緊張而又興奮的氣氛,這小小的競拍會,成為了大晟王朝的貴族們追逐珍寶、炫耀财富的舞台。
“這些珍寶都是原主委托的,或是賭博欠下債,拿來抵債的東西,我隻賺個中間人的薄财罷了,不過這等生意,最有趣的地方,還是能結識各行各業的人。”賀吉卻是邊看向桑姝丹,邊解釋道。
“尤翊坤也在這裡留下過什麼東西來抵債嗎?”女人湊近了,輕聲問賀老闆,涔沅調轉方向,瞪了她一眼:“搬把椅子坐我旁邊。”
“未曾,他拿來的東西,都是賣不出去的,但我心善,又總不忍心不讓他賒賬,尤兄向來玩得很大。”賀吉輕描淡寫便勾勒出他與尤翊坤不算好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