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若是看到,怕是也沒什麼胃口用膳。
“四哥他……情緒如何?”
喬良飲下玉竹倒的茶,納悶:“如何?挺好的啊。”
“沒有地動山搖嗎?”
喬良:“……”
他無語一瞬,說:“等夫子傷好回來檢查你功課,要被你氣死。”
不會用成語就不要亂用,那四個字能用來說心情嗎?
說起夫子,喬姝月想起一事,眼前一亮,“表叔好了嗎?”
喬良點頭,“聽母親說養得差不多了。”
喬家孩子不算多,除去已經入仕的大哥和在國子監讀書的三哥,家中隻剩沒考上國學的老二,不到年齡考學的老四,以及喬姝月。
正巧去歲老家來了個遠房表叔投奔喬家,褚氏便收留他給孩子們教書。
“二哥,你看表叔滿腹經綸,驚才絕豔,隻教我們幾個是否大材小用了?”
喬良嗅到了熟悉的陰謀的味道,後仰身子,警惕道:
“你又有何花招?”
“二哥,我想……”喬姝月一把抓住喬良的手,期待地望着,“我想讓他也一起讀書。”
他?
喬良反應了一會,才覺出味來,不可置信:“你說買回來的那小子?”
“嗯!”
陛下自小家境不好,他的才學都是後來在軍中勤學苦練出來的。
“不可!!”
喬良如同炸了毛的貓一樣,反應激烈。
若是上了學堂,父親一定會嚴查他的來曆,若是被父親知道他們欺上瞞下,把一個來曆不明沒有賣身契沒有照身貼的人偷帶入府,還是從悅泉樓裡帶出來的!
那父親還不剝了他的皮?!老四也跑不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喬姝月歪頭,不解:“為何不可?”
“他一個下人,又不是我喬家人,憑什麼與我們一起上學堂?!”
喬姝月微微颔首,“可是表叔除了我們三個,還有第四個學生,她也不是喬家人,她應該……也不算主人?你這是無理強辯。”
即便不是主人,也不代表着就是下人,這二者當然不能混為一談。
喬姝月偷梁換柱,話說得順暢自然,以喬良的腦子,怕是不能立刻發現端倪。
喬良果然沒聽出漏洞,直直往喬姝月挖的坑裡跳。
“施芊她又不同!她雖是商戶之女,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若非她,四年前隻怕你會被那人販子拐去,再也沒法和二哥團聚了!”
喬良細數過往種種,隻覺得小妹為了個小奴隸已經是非不分,他痛心疾首,苦口婆心,祈禱她能清醒一些:
“母親感謝施家母女,照顧施掌櫃香料鋪的生意,還特許施芊同你一起讀書,那小奴隸他算什麼?他什麼都不是!他隻會花你的錢!”
可謝昭淩也是幫喬家沉冤昭雪,将她從鍘刀下拯救出來的大恩人。
二哥不知道,隻有她知道。
除卻上學堂這事,還得盡快将謝昭淩弄到自己身邊來。四哥看樣子不會輕易交人,得想個法子,讓四哥不敢不交。
四哥隻聽阿娘的話,若是這些事都能得到阿娘的準許,那就好了。畢竟不管是上學堂,還是往木蘭院裡添人,無論如何都瞞不過阿娘。她得想個巧計,不僅能讓阿娘同意,最好還要讓阿娘對謝昭淩印象好些,這樣他往後的日子能更好過。
她心裡有了一個謀劃,她身邊隻一名護衛便是李成,而李成并不會水。
為了杜絕端午落水之類的事再發生,她可以建議阿娘為她挑選一個會水的護衛。
不僅要會水,還要把陛下擅長的項目加上,統統加上,這樣就能保證陛下能夠脫穎而出。
她預備明天就去找阿娘認真談談,若是阿娘能答應她的請求最好,若是不能,實在不行,她就隻能多磨一磨,賴在阿娘院子裡不走了,畢竟除了這個計策,她暫時想不到别的。總之三日之内,定要将這個問題解決。
喬姝月不再說話,專注地喝完最後幾口粥。
她沉默下來,反而叫喬良渾身難受,心裡直犯嘀咕,别是又在憋什麼壞招?
喬姝月吞掉一口粥,喬良巴巴望着。
喬姝月放下勺子,喬良心道要來了嗎?
喬姝月用帕子擦嘴,喬良放在桌上的拳頭緊攥,青筋直冒。
最終實在忍受不住這漫長的寂靜,喬良決定結束這難熬的酷刑,起身離開。
他才一站起來,喬姝月終于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二哥,四哥他欺負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喬良:“……”
他回頭,對上妹妹的眼睛。
沒有一絲笑意,冷靜,又較真的眼。
“…………”
喬家人都是犟種,尤其是被嬌寵長大的小妹。她一旦決定要認認真真去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執意護着的人,一定會護到底。
喬良屁股一下墩了回去。
他該如何說?說他的确對那小子也是滿肚子怨氣?那無論是他默許老四的欺淩,還是不讓那小子讀書,都代表他選擇站在小妹的對立面。
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喬良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小妹和自己離心,這可是他寵了十年的妹妹。
他支支吾吾,半晌心虛地憋出來一句:
“二哥我自然一個字都不清楚。”
對不起了,四弟,這事你一個人背吧,二哥實在不能沒有妹妹啊。
喬姝月笑笑,“那我便不同二哥算這筆賬了。”
喬良松了口氣,“好好好。”
“那讀書一事,二哥可要幫我哦,畢竟母親教導我們,有教無類,每個人都該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喬家的家仆,上到心腹婢女,下到三等奴仆,沒有不認字的,起碼都會寫自己的名字,認得一些常用字。
喬良的臉色好像吃了個蒼蠅一樣難看,抓耳撓腮地,“那,那再說吧。對了,那什麼,二哥還有約,先走了。”
“去哪兒?”
喬姝月隻是随口一問,喬良一邊往外走,也随口撂下句:“悅泉樓。”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前世的碎片回憶——
二哥被人從悅泉樓裡擡出,渾身是血。
喬姝月的臉色蓦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