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激蕩的江水拍打着河岸的礁石,如銀白色的雲海洶湧澎湃。
茯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江面不語。驟然,身後傳來一個清潤溫和的聲音,“姑娘,可是要乘船?”
茯楹轉過身,正是适才在成衣店替她解圍的公子,見他穿着富貴,說不定會有辦法,于是臉上帶了幾分哀怨急切:“是,小女子本是買了今日船票去江南探親,可沒想到被黑心店家纏住,耽誤了一會功夫,船主竟還提前走了。”
青衣公子笑了笑,撐開紙扇打量了茯楹片刻,看她膚色雖黑,眼睛卻生得極好,濕漉漉的杏眼清澈明亮,帶着一層潋滟的水色,透着我見猶憐的風情。又想到這姑娘機智大膽,臨危不懼,眼中不由帶了一絲欣賞。
“在下姓林,正巧,我的船路過江南,姑娘如信得過林某,可與我一路。”
茯楹心中思量一瞬,狗男人已經派人追到了這裡,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離開臨川城,連連點頭,自來熟地開口:“林大哥說哪裡話,您方才仗義執言,小女子還沒謝過,而且一看您就是熱心腸的人,哪裡有不信的道理。”
林霁被她恭維的語氣逗得一樂,白玉般的臉上笑意愈加深重,“姑娘,請随在下來,船即刻就能出發了。”
茯楹笑着點點頭,“我姓沈,單名一個櫻。”她用的是假戶牒上的名字,又把尋親的事說了一遍,看林溫的樣子應該是相信了,心裡暗自松了口氣。
二人同行了數百餘步就走到了船停泊的岸邊,這是一艘雕梁畫棟的樓船,十分奢華,青衣仆從見林霁回來,恭敬地迎了上來,林霁吩咐小厮将茯楹帶去船艙。
茯楹謝過後随侍從來到一樓的船艙,她進去後将艙門關上,四處打量了下,艙内布置處處典雅,她将包袱放在紅木雕銮條桌上,倒了一杯茶飲完之後,小厮禀告說船已啟動。看着兩岸的風景不斷地後退,這幾天的疲累一瞬間席卷全身,她長長舒了口氣,躺在床榻上,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此時此刻,臨川碼頭上站着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黑色錦袍随風鼓動,周身萦繞着冷冽氣息,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布滿了陰骘之色。
王平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他的身上帶着幾道鮮血淋漓的鞭痕,顯然是被拷問過的。晏溫帶着身着便服的禁衛垂手斂目站在一側,今日順藤摸瓜追查到王平得知娘娘辦了假戶牒,要乘船南下,适才從船婆子那得知娘娘并沒有趕上船,可卻跟着富商公子坐上了另外一艘船。
“啟禀陛下,船隻已備好,約一個時辰可追上娘娘。”
楚宸眸若寒冰,神色冷峻地大步向前走去。
昏黃的夕陽将江面染上一層金黃,碧波與餘晖交織蕩漾,勾勒出一副耀眼奪目的畫卷。
茯楹悠悠轉醒,她收拾了儀容确保僞裝完好,坐在黃花梨木交椅上向外看去,眼中微光閃過,似乎沉溺光彩奪目的美景中,猝然間“轟”一聲,船隻失控地向一側翻去,船上響起陣陣的驚叫聲。
她心中猛然一緊,立刻透過舷窗向外望去,當看到外面的場景,瞳孔緊縮。
狗男人!他怎麼找來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姑娘,官府臨時查驗戶牒,公子請您到船艙。”
茯楹腦中快速轉動,出去就是死路一條,如今身份敗露狗男人冷血無情,想必不會饒了她,她眯起眼,将銀票用防水的油布包裹好塞進懷中,身體從舷窗外躍入奔流不息的江水中。江水一下子漫過她的身體,茯楹雙臂快速而有節奏的劃過水面,整個人隐藏在船底之下,側耳聽船上的動靜。
楚宸沉着臉看着林霁,聲音中帶着陣陣寒意:“她在哪?”
林霁心裡一跳,一下子想到茯楹,頓了頓拱手回道:“大人,林某不知。”
話音剛落,晏溫回禀道,“臣帶人搜遍了,沒有找到夫人。”
四周空氣陷入凝滞,壓得人喘不過氣。楚宸又将目光看向林霁,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冷聲道:“交不出沈櫻,全部就地處死。”
一瞬間,禁衛齊齊齊拔出腰間佩刀,冷白的刀光映照在林霁眼中,他沒想到對方是個硬茬子,沈姑娘的身份隻怕有異,思量片刻心裡有了決斷,沉聲道:“沈姑娘方才還在船上。”
楚宸黑眸微眯走出船艙,示意晏溫上前,低聲說了幾句。随後,晏聞命令禁衛将船上衆人帶到船艙甲闆上,高聲道:“奉大人之令,船上衆人包藏逃犯,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