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直接去了馥春坊,這是城中有名的脂粉鋪,分為上下兩層,往來的多是一些小姐嬌客。一樓擺的都是些普通胭脂水粉,二樓裝飾更為典雅豪華,胭脂的顔色種類多了些,裝在玉質的小盒内。
顧青沅拿起一盒胭脂,細細看着。茯楹也瞅了一眼,“這胭脂也就成色不錯,粉質雖然比一樓的細膩了些,但若上臉後必然會搓泥。”
“你還挺懂胭脂的?”
茯楹也不知道為何,看着這些胭脂水粉總有一種熟悉感。“香料有數百種,上等的香不燥不烈,溫和持久,且層次變化豐富。像這種厚重濃烈的香味過于媚俗,隻等淪為下等。”
顧青沅亮晶晶的看着她,茯楹替她挑了幾盒物美價廉的。
她甫進鋪子,陳掌櫃就注意到了她,觀她挑選胭脂時,一看二模三聞,顯然是行家。
她自然是注意到了掌櫃在暗自打量,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注意,她一直想法子逃走,但是苦于沒有戶牒,或許可以利用腦子裡制作胭脂的法子換一個戶牒。
茯楹面上揚起一抹淡笑向他走去,輕聲道:“您是這家的管事吧?我有樁生意不知您可有興趣聽一聽?”
陳掌櫃做了幾十年生意,自有一套識人之法。見這娘子年紀不大,目光清正,應當是心中極有主意之人,面上也帶了一絲熱情,揚手将她請進裡間。
茯楹端坐在雕花紅木椅上,儀态落落大方,陳掌櫃眸中閃過一絲贊賞,倒了杯清茶放到她面前,“不知娘子有何生意?”
她并沒有急于訴說,而是慢悠悠地端起茶盞呷了口茶,擡眼看向陳掌櫃,眸中帶着自信:“我有一個秘方能做出上乘的胭脂,需要您忙我一個小忙。”
“我如何知道方子有用?”
“我們可以去後院,先按照我的法子做出一盒。”
茯楹和顧青沅打了個招呼,便和掌櫃的去了後院。
在茯楹腦海中,胭脂顔色有數種,但總的來說以正紅、粉紅、橘紅為主,形态主要是粉末和膏狀,她打算先讓掌櫃的做一款适合大多數女子用的粉脂,形态就選用膏狀,濕潤貼膚,暈染顔色更均勻。
雖然制作工序複雜了些,但好在做胭脂的原料充足,她吩咐小厮将晾幹的玫瑰花瓣和積雪草放進石臼裡搗碎成細粉,接着把積雪草的汁液熬出來,加進細粉中,一一倒進小方竹盒中。再次烘幹凝固成形就制作完成了。
這種天然汁液可比豬油做的脂胭脂要好得多,質地清爽不粘膩,顔色鮮豔,可使妝面更為服帖,況且積雪草還有消炎祛疤的功效。
花了一個多時辰,茯楹将做好的粉脂遞給陳掌櫃,他接過仔細端詳,越看越詫異。單說這香味就不是一般胭脂能比的,其他胭脂香味要麼太濃要麼太淡,而這個胭脂香味清而不寡又餘味繞肩。他用手沾了一點,輕塗在手背上,極易推開,粉質細膩極了,絲毫沒有妝感,白裡透紅,恍若本身的膚質一般。
看着陳掌櫃的神色,就知道此時成了一半,“看來掌櫃的也是個識貨之人,我敢說在這地界,沒有再比我的胭脂更好的了”。
“娘子要在下幫什麼?”
“幫我去弄一套以假亂真的戶牒。”
陳掌櫃有些詫異,懷疑的目光打量着茯楹。“您不必擔心,我絕不會用戶牒做不法之事,也不會連累掌櫃的。”
“好,三日後,您來店裡取,”陳掌櫃沉思片刻,應了下來。
辦成了一件事,茯楹心裡很是開心,挽着顧青沅就要離開。忽然一道聲音響起,“我當時誰呢?原來是攀了高枝的青蓮妹妹。”
這是唱得那一出?茯楹看着眼前透着風塵氣的女子。
顧青沅臉色一白,想拉着茯楹就走。這位女子卻堵住了路,“别走了,好久不見青蓮妹妹,樓裡的姐妹都想你了,我們來叙叙舊。”
茯楹了然地看向兩人,一雙眸子冷冷地注視着女子,“讓開,”說完就拉着顧青沅離開。此時茶童拎着一壺熱茶走到她倆身旁,女子眸光一閃,藏在衣袖的手用巧勁推開茶童,茶童向後仰去,一壺熱水徑直向茯楹潑去。
顧青沅眼疾手快的趴在茯楹背上,俯身替她擋下熱茶。“你怎麼樣?”茯楹焦急地問道。
“我沒事,”顧青沅忍着痛意回道。
潑向茯楹的是一壺開水,她的背部濕了一片,臉色疼的緊繃,柳眉緊蹙。茯楹面色倏而沉下去,一步一步向罪魁禍首的女子,緩緩開頭道:“有病就去治!”随即拿起旁邊的茶壺,直接潑在了她身上,女子燙得大叫一聲,秋日衣薄,身上一下子就濕透了。
她死死的瞪着茯楹,大喊道:“都來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欺辱百姓,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
女子發髻淩亂、臉色慘白,渾身濕漉漉的,确實像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出入馥春坊的人,都是顯貴嬌客,她這麼一嚷,人群立即圍了上來,指着茯楹議論紛紛,“真是白長了那麼美的一張臉,行事如此嚣張跋扈。”
顧青沅氣得胸脯不斷起伏,怒聲道:“都瞎眼了嗎?是她故意撞我們。”
陳掌櫃聽茶童說完,立即上來解圍,“諸位搞錯了,是這位女子故意裝了我們店的茶童,”他手指着女子。
衆人明白過來,女子不禁面紅耳赤落荒而逃。
二人回到馬車,顧青沅擡頭快速看了一眼茯楹,低聲道:“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原來是在青樓賣唱,後來被爺看中帶了回去,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不會,别多想了,回去趕緊抹燙傷藥,”茯楹眼中清澈,帶着關切。
顧青沅眼睛瞬間泛紅,捂着帕子哭了一會。
經過今日的相處,茯楹覺得顧青沅這個人還是可以處處的,“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哪位爺叫什麼?”
“我也不知,爺長得很俊,是朝中的大官。”
壽甯宮。
楚宸來跟孫太後請安,周挽錦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冷峻的男人,不禁嘴角微微上翹,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一時思緒紛飛,往事湧上心頭。
她自小生得玉雪可愛,太後娘娘常接她在府中小住,那時楚宸已出入書房議事,少年眉目疏淡,氣質清冷,是閨中女子心中的山間明月,晴日白雪。
三日後,茯楹出門拿回了戶牒,今晚她收拾好了包袱,正當她推開窗子準備離去之時,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