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裝載着貨物,行走在山麓間。再往前些就能望見一望無際的巨木森林。
層層疊疊的樹枝遮天蔽日,人僅僅站在這些巨木之下,就忍不住新生畏懼。
而在森林邊緣,衆人忙着清理灌木,紮營安寨。女巫運送而來的武器整齊地堆放在帳篷裡。冰冷的外殼,漆黑的炮口,森然地對準巨木的方向。
赫利斯原本不想接下這份合作的,裡納族很少主動招惹巨魔,畢竟他們可不像某個好戰的部落,傷口可以快速愈合。
裡納族的戰寵在巨魔面前幾乎鮮有還手之力,而戰寵對每位族人來說都是如家人般的存在。
但赫利斯觊觎的是這片森林,能孕育巨魔這種怪物,數不盡的危險将人類攔死在外圍,這座森林裡絕對擁有數不盡的寶物。
德林郡和西亞爾瑪離這裡都有些距離,不像裡納族,就在附近。
一旦成功驅逐巨魔,在巨木之間清理出一條道路,産生的利益是巨大的。而德林郡隻需要白珠用于控制疫病,其餘的裡納族幾乎可以獨占,赫利斯想不出理由拒絕。
而且巫師塔研制出的巨炮也讓赫利斯很感興趣,可以預料到這種強勁的武器普及後,整個大陸局面都會因此改變。
托裡曼人雖然擁有圖騰之力,但也很難直面這種恐怖武器,所幸掌握它們的克勞拉很克制。
赫利斯是一位祭司,她不僅僅要為自己考慮,更要為族群的延續考慮,這種火炮她必須了解透徹,并且讓族人也了解掌握。
等到南邊疫病結束,她就将族裡的小崽子都送去學校,可不能讓維爾圖那群野蠻人搶先。
“你一直悶悶不樂的,來和姨媽分享一下?”她收回跳脫的思緒,将目光轉向身旁悶悶不樂的伊登。
伊登能說是因為在城堡呆不到三天就被趕走了嗎。他自我安慰,若拉一定是擔心他感染上疫病,所以讓他來德林北避災。
幸好他看不順眼的家夥都不在郡裡,尤其是黃眼睛的小子。
“你好像很讨厭維爾圖的少主。”赫利斯不在乎他的沉默,沒話找話,“所以你也很讨厭克勞拉那位神秘的未婚夫,你們南人的王子殿下?”
确實都讨厭,但更讨厭塔。或許是因為安德魯·古斯塔可不會天天待在克勞拉身邊礙眼,也或許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克勞拉不喜歡安德魯。
“黃眼小子更讨厭些,若拉對他太不同了。”雖然很不想承認,雙生子的感應很玄乎,伊登就是能感知到那種微妙的不同。
那小子可精着呢,赫利斯沒克制住翻白眼,伴生圖騰最早是一種奴隸圖騰,奴隸分擔主人所有傷害,死亡也不會對主人造成任何影響。
若是換成别人面對的絕對是不留情面的利用,但克勞拉不會。莫名結下共生圖騰會讓克勞拉反感,而伴生圖騰則正好卡在克勞拉愧疚和利用之間。
赫利斯歎口氣,早知道就教孩子心狠手辣,不留餘地了。
“伊登!過來喝酒!”侯爵的大嗓門在哪都很震耳,他圍着篝火,舉着酒壺和士兵們笑談。
伊登遲疑着回望赫利斯。
“去吧。”赫利斯托腮瞭着森林,她還要警戒,可不能随意放松。
小輩們的事讓他們自己折騰吧,她可不想年輕時給蒂斯□□情指導,年紀大了後還要指導她的孩子。
不到六點,生物鐘準時讓克勞拉從睡夢中醒來。
雖然這是這周裡難得的好覺,但剛醒的克勞拉還是很暴躁。
習慣性地用額頭狠砸枕頭,身下的枕頭不僅觸感不太對,還發出一聲沉痛的悶哼。
克勞拉瞬間清醒了,捂着泛紅的額頭,怒道:“你不知道躲嗎?”
無辜被遷怒的塔還沒來得及解釋一句,就被克勞拉趕出了房間,毫不留情,用完就丢。
站在門口的塔,還沒弄清狀況,又被滿身怨氣的安娜擠開,帶着一衆女仆湧入房間。
趁其他女仆為克勞拉穿衣,安娜警覺地在房間内走動着,又低聲囑咐女仆稍後将床單全都換洗。
克勞拉好笑地瞥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解釋塔出現在她房間的原因。
吩咐好任務後,安娜才對着克勞拉道:“雪莉她們已經回城中了,以防萬一,在城中住上一陣再回城堡裡來,薩曼遞交的文書已經放到書房。菲米娅管家那邊有事想要向您彙報,晚些時候會過來。”
“嗯。”安娜的口氣還算正常,看來商隊目前情況良好。
“您的早餐是在書房用餐,還是去樓下餐廳?”
“送到書房,兩份。今天暫時不用外出,你可以回巫師塔。”
話音剛落,克勞拉就被安娜的表情逗笑了,彈了下她的額頭,“正好替我給大巫帶話。”
安娜應下,開始替她盤發。對着鏡子,将頭發剪去的想法又閃過克勞拉腦中。
似乎她認識的所有女性都留着長發,怎麼從未有人提起過難打理,浪費時間。
女仆替她别好袖扣、寶石胸針時。克勞拉意識到,那些繁瑣的裙裝耗費的時間更多,且每天都得穿着還要化妝。這麼比起來,打理頭發實在算不上什麼。
比如以往她見一面安德魯至少要花費一兩個小時。但對于貴女們來說,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而現在的她每天實在很忙,沒有多餘的時間耗費在這上面,才會覺得麻煩。
等閑下來再處理頭發的事吧,克勞拉心想。
塔還站在門外,像以往一般,為克勞拉守着房門。最近領地裡需要的士兵太多了,城堡中都沒有足夠的侍衛執勤。
安娜領着女仆們又魚貫而出,離開前又忍不住狠狠瞪了塔——不安分的家夥,不老老實實待在古斯塔身邊,又偷摸着往小姐身邊湊,太讨厭了!比莫蘭特那隻花孔雀讨厭一萬倍!
“走吧,你今天得一直跟着我。”穿戴整齊的克勞拉,大步朝向書房。
塔觀察她的神情,目前心情很好,他放下心來,擡腳跟上。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透過長廊的窗戶将克勞拉的影子拉得很長。
克勞拉往窗外遠眺,目之所及是滿目綠色。疫病并未對自然造成影響,草木仍然旺盛生長着。
但因為疫病,部分農戶都沒來得及春耕,預想到今年秋收的情況會很糟糕。
所幸克勞拉屯了足夠全郡人什麼都不做,空吃上兩年的口糧,甚至還能供軍隊。
她唯一擔心的是,這場災難兩年内無法結束,畢竟原劇情裡也經曆了數十年之久,王國内部一片混亂。
即使安德魯成為國王,恢複往日安甯的似乎也隻有王都——該不會是因為王都之外平民幾乎已經死無可死了,這場災病才畫上終止符。
忽然,克勞拉腳步一滞——古斯塔的死因真的是戰場舊疾嗎?
“塔,你回到古斯塔身邊後,密切關注他的身體狀況!”
她的神情太過嚴肅,讓塔也心中一凜,在腦中快速回想古斯塔的身體情況,“古斯塔應該還沒有染上疫病——所以您需要他染上嗎?”
如果需要的話,他會用盡手段完成,反正這麼多士兵感染了,古斯塔身邊的人染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塔蠢蠢欲動。
克勞拉沉默了瞬,眼神複雜看着他,确實讓古斯塔染病是最好的選擇——不對不對,時機不對,還不到安德魯成為國王的時候,古斯塔還是活着吧。
克勞拉按下了心中的欲望,這會她準備還不夠充分,“不用,你關注他就行。”
薩曼的文書中提到回程途經的幾個郡都有感染者的消息,但并未引起當地領主的重視。
可以預料到除德林郡和西亞爾瑪,其他地區遲早也會像諾蘭郡一般,爆發大規模疫病。
克勞拉幫不了那麼多人,她已經提醒過安德魯了,也将地豆推廣至整個帝國,按理來說如今帝國不缺糧食,缺的隻是治病的方法和醫者。
話雖如此,克勞拉還是時刻關注着藥方進度,她可不想成為國王後統治的不過是個沒有民衆空殼。
駐守諾蘭郡的是溫斯頓家的旁系親屬,也不知道他們逃去哪了。她盤算着等伊登回來,再讓他去将諾蘭郡拿下,這可是極佳的機會,既然溫斯頓家不要了,就不要怪她接手了。
此時遠在德林北,正指揮士兵運送炮膛的伊登突然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