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這時才敢進來收拾殘局,為幾位轉移、治療傷口。
艾洛薇已經轉醒,但還是有些眩暈,安德魯正輕聲和她交流,确認她的意識。
宮中的醫者小心翼翼為兩人處理傷口,想要替克勞拉治療時,卻被制止。
克勞拉的傷口幾乎愈合,除了手臂的燎泡因為是詛咒,隐隐有擴散的趨勢,安娜正幫她處理。
黑巫師離開得太随意了,克勞拉猜測他們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安德魯,極有可能是阿方索,或是艾林。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騎士就傳來消息:幾乎在克勞拉她們遇襲的同時,阿方索大主教也遭遇了襲擊,在衆信徒目睹之下,阿方索被擄走。
“艾林侍衛官也一同失去了蹤影,女仆們聲稱拐角後,她們就找尋不到艾林的身影。”
“教會到底要做什麼?”安德魯少見地怒道。他不在乎被擄走的兩位,讓他這麼失态的是因為艾洛薇的受傷。
阿方索和艾林已經被擄走,多半已經被傳送到聖城,這時候憑借單純的跑馬追是絕不可能追上的。
克勞拉明白,是時候去一趟聖城了,這座用女巫之血築成的謊言之城。
安德魯恐怕已經是失效的容器了,這麼快就被放棄,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留下兩位女巫保護他。
克勞拉與安娜耳語幾句,安娜神色凝重地離開。
轉移房間的艾洛薇在床上熟睡,克勞拉與女巫确認她并沒有大礙,隻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才正色道:“安德魯,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亞克很快會回到你身邊輔助,一同到來的還有我的子民。王都暫時不需要我了,我要去做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和教會有關嗎?”安德魯問。
“對,我得把他們帶回來,不管教會有任何謀劃,我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克勞拉随意地扯過披肩搭在肩上,她站起來時已經能夠平視安德魯。
這讓安德魯清楚地意識到,克勞拉已經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她的野心與實力都在膨脹,或許連索滋帝國都再裝不下她的抱負——而在世俗看來這不是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東西。
安德魯覺得自己理應做些什麼,但他眼前閃過瑪麗的面容,她說:“卡爾,既然保持了沉默,那就一直沉默下去。”
最終他張了張口,隻說道:“萬事小心。”
克勞拉笑了笑,“你和洛薇也是,我會留下女巫保護你。回見。”
她大步流星地穿過破亂的房間,女巫與騎士們追随她的腳步而去。
“我要離開了。”阿德涅熬制完最後一鍋藥水,平靜地将這個消息告知弗洛倫斯。
南邊的戰争一直在持續,染病、受傷的士兵也一直未曾斷絕,醫院沒有一刻是不忙碌的,每位醫護都忙得不可開交。
弗洛倫斯僅僅是在阿德涅身邊打個盹,就聽到了這令人悲傷的消息。她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
阿德涅為她們特别熬制了一種草藥,快速入睡、緩解疲憊的藥水,“你應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這樣下去恐怕對你的健康有害無利。”
弗洛倫斯搖頭,至少現在還不行,她問道:“您要去哪?”
“達索琳在召集女巫們,我該回去了。不用擔心簡和塞拉還是會陪在你們身邊。”
隻有在有要事發生時,大巫才會發出征召,如果她沒猜錯,達索琳終于決定要清算聖城了。
弗洛倫斯有些舍不得阿德涅離開,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總像未長大的孩子一般,習慣性地依賴女性長輩,蕾萊是,阿德涅也是。
阿德涅輕揉了她的頭,“戰争很快就要結束了。”
帳篷外有人在呼喊弗洛倫斯的名字,她和阿德涅擁抱了一下,在這位大巫的肩頭輕蹭片刻後告别離開。
短暫的離别隻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這次軍營駐紮的地方離前線非常近,出征的士兵也遠比攻打奧菲時更多,包括步兵在内共有近兩萬人,六千多騎士,周圍三個郡的伯爵都參與其中。
南邊的邊境伯爵年齡雖然和霍德華侯爵差不多,但身體遠不如侯爵,如今已經難以上戰場。
而他的幾個子侄輩表現得都不盡人意,至少不能另古斯塔一世滿意。
因此年輕一代最受古斯塔器重的當屬來自異族又骁勇善戰的塔。
今天醫院裡都在讨論敵軍将要撤退一事,據說因為後方疫病太嚴重,軍隊供給沒有跟上,不得不暫退。
陛下想要乘勝追擊,但又有其他國家蠢蠢欲動,想要加入戰場,戰争會不會持續并不好說。
事實上若不是姐妹會衆多醫護和女巫的藥水,索滋帝國情況同樣慘重。且今年整年糧食收成并不好,再打下去,帝國同樣會面臨無糧可供的風險。
弗洛倫斯手中動作不停,耳朵卻豎起将這些談論都記在心中。
“塔那小子才多大,就讓陛下這麼看重,上一個還是德文希家那位吧。”
“陛下真是偏愛北方佬,那位霍德華侯爵,從不進都觐見陛下,也無人敢多說半句話。殿下的準王妃也是個北方佬——”
“噓!小聲些,弗洛倫斯小姐是侯爵閣下的孫女,這些醫護們大都來自北方,小心被整!”
見弗洛倫斯似乎并沒有關注這邊,士兵們松了口氣,轉而讨論其他話題。
但弗洛倫斯已經記下了那位開口說話士兵的位置,等晚些時候不給他打麻藥清創。
她才不允許别人說祖父和克勞拉的壞話!
傍晚的時候塔率兵回營,最近幾次小規模交鋒,他們都占上風,打得太過于順利,導緻部分騎士們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們勾肩搭背地邀請塔一同去軍營不遠處的寡婦村。
憋了那麼久了,西亞爾瑪的士兵都有些意動,而德林郡的士兵無動于衷,尤其是為首的塔,他晚些時候還要去古斯塔面前複命。
西亞爾瑪目前也歸屬塔麾下,盡管塔沒有過多幹涉他們,但解散後,他們還是選擇和德林郡士兵一起去用餐或休息。
德林郡士兵可不敢作出這中違反軍紀的行為,克勞拉對這種事向來是零容忍。以往在德林軍中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她會連将領一起罰,哪怕是伯爵閣下也挨過抽。
還親自讓士兵們劁豬,威脅到招妓最終都是和豬一個下場。
有人不信邪,硬要嘗試,當晚就被術士當做實驗素材——研雄性人類如何在失去該器官後存活,以及對身體的影響。
再加上軍中女兵增多,士兵們各個老老實實,将這份内火全部在戰場和敵軍身上釋放,所以德林軍一直是傷亡最少且最勇猛的士兵。
兩郡的士兵,如今還包括了諾蘭郡,在塔的管理下都是這幅循規守矩的模樣,在國王的軍營裡反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北方佬就是愛端着。”
“塔男爵該不會那方面不行吧。”
塔以異族之身一越成為男爵也引來了不少人的嫉妒。時不時會有騎士對他冷嘲熱諷。
不過塔通常懶得理會,這些人也就隻能出些口頭上的風頭,真要比試,跑得比誰都快。
塔如今更在乎今天身上又出現了全新的傷口,克勞拉又受傷了,他随後還要去找弗洛倫斯,讓她替他寫信詢問。
“我們的塔男爵連姓氏都沒有,若是那些女士們問起來,總不能說是托裡曼來的野蠻人吧。”
騎士們哄堂大笑,引得塔的戰士們微怒,想要替塔教訓這些無禮的家夥。
塔攔住了他們,冷漠地開口道:“德文希。”
“什麼?”衆騎士不解。
“我的姓氏。”不過是未來的姓氏——雖然希姆目前沒同意,應該不會和他計較,大概,塔心裡有些沒底。
但面對他人的嘲諷,他表現得很堅定,似乎這就是他的姓氏。
“開什麼玩笑……德文希家不是隻有兩個人了。”
“不好說,是巴特·德文希隻有兩個孩子,萬一他還有别的子侄,那位的夫人好像也是托裡曼人……”
騎士們如同被鎖喉的公鴨,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憤恨地離開。一位沒有任何根基的小貴族與一位和大家族沾親帶故的貴族是不同的概念。
難怪陛下重用他,不過是因為德文希這個姓氏罷了!
塔不懂這些姓氏家族的彎彎繞繞,還略有些疑惑,他們怎麼突然就這麼離開了。
南人總是很難懂,塔不再關注他們,徑直前往國王營帳。
古斯塔的營帳入口挂着一隻雄鹿頭,入内後是一張巨幅地圖,上面詳細标有周邊所有的地形與要塞。
目前地圖上已經有大大小小多個被圈出來的要塞和被叉去的碉堡。
詛咒恢複後的古斯塔,雖然仍然氣勢淩人,目光如炬,但隐隐帶了頹勢,他已經年近60了,身體大不如年輕時候。
平靜地聽完塔的彙報,古斯塔坐在鋪着熊皮的座椅上,緩慢而嚴肅地道:
“一萬士兵,你若是能将盧尹帝國北部全部吞沒,我将許給你不亞于巴特的地位。”
塔明白這是極佳的機會,雖然條件屬實有些苛刻了。他緩緩擡頭,金色的眼眸裡有火光躍動。
“如您所願。”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