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狹窄的彎道,坡度開始趨于平緩,隻是空間仍然不見寬敞,三個人都需要貓着腰前行。沈半人把頭燈給了打前陣的靳川,洞内照明度有限,很難觀察到地面是否還有血迹。
三個人本來說好再行一段如果沒什麼發現就回頭,他們下來什麼工具也沒準備,本就是太過冒險,如果真遇上那怪物,即便九瑤身手了得,自保是沒問題,帶着他們兩個拖油瓶就說不定了。
然而穿行過這一段通道後,前面竟又豁然開朗起來,而且迎面吹來的風都清新了不少,莫非這洞的另一個出口就在前面不遠處?
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态,讓三個人不知不覺間推翻了原先的計劃,增加了裡程,越進越深,直到走進了一個四通八達迷宮般的洞穴裡。這個洞穴在山體的哪個方位已經無從知曉,而且四周都是相似的岔道,根本分不清主道是哪個。
也許是每條道都太相似了,連起來看感覺像進了個蜂窩,還是自帶旋轉視效的,看的人頭暈眼花。
“這洞邪門啊!”沈半人說道,比起邪門更可怕的是,他們迷路了,完全分不清自己從哪條道進來,又進到了哪條道裡。
還好三個人綁在了一根繩子上,确保不走失。
“我們堆記号吧。”靳川看着地面随處可見的小碎石提議,“堆一個固定的形狀,我們一條道一條道的試。”
這方法笨是笨了點,但确實是山裡的居民最常用的方法,常用說明它肯定還是有效果的。就是,沈半人看着眼前一個又一個宛如孿生的岔道,這也太多了吧!
讨論完石堆的形狀,三個人的視線跟随着靳川的頭燈掃過一個又一個的岔道,準備挑一個先開始。沈半人注意到在燈光掃過去的一刹那,其中一個岔道口裡,似乎有一張慘白的鬼臉一閃而過。
他隻當自己是眼花了,在明暗交錯的瞬間看到了幻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這次是他面前的這個洞:洞裡面伸出來一顆亂蓬蓬的頭顱,毛發呲張,滿臉血污,一隻烏漆麻黑的眼珠正冷冰冰的看着他。
“啊!!!……”沈半人吓得立時尖叫起來,身體比腦子快一步作出反應,拔腿就跑,邊跑邊喊: “靳川,快跑!”
靳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到沈半人如此焦急驚懼的喊聲,便卯足了勁向前狂奔。跑了沒幾步,就被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腰間的繩子,靳川跟這股力量角逐,突然腰間一松,他心道不好,繩子斷掉了,他整個人因為慣性飛出去三四米遠。
等他爬起來回過頭看身後的情況,頭燈的光束也随之聚焦,一瞬間照亮了身後的那個鬼影。
那是一顆頭發亂糟糟的頭顱。
隻有頭顱。
準确說那頭顱跟地長在了一起,又或者說,是從地裡長出來的。雜草一樣亂蓬蓬的頭發掩蓋住了大部分的臉,隻餘一顆漆黑的不似活人的眼珠,和滿是血污的牙齒咬着沈半人的腳踝将他拖進了黑暗的岔道裡。
沈半人腰間的繩子還有一端系在九瑤的身上,在他被拖進去的那一刻,九瑤也随之跟了進去。
靳川追到他們消失的岔道口,卻發現那岔道口裡面是實心的,任憑他怎麼敲擊,捶打,那堵岩石,紋絲不動。
“沈半人?……九瑤小姐?”他試探地呼喊,聲音飄散在空蕩蕩的甬道中,沒有任何回應。
……
沈半人腳踝處火辣辣的疼,因為被拖拽在狹窄的甬道裡,頭和四肢不斷跟堅硬的岩石碰撞、摩擦,劇烈的暈眩和鑽心的刺痛讓他翻江蹈海,眼冒金花。
後面九瑤身形敏捷的追着,邊從靴子裡拔出匕首,那是她防身用的,形狀精巧特别,卻能削鐵如泥,堅固無比。好像從她有意識開始,這把刀就一直帶在身上,是她的第一個夥伴,亦是她唯一的一個夥伴。
九瑤手持匕首,聽風辨位,然後疾沖兩步越過沈半人,躍到那頭顱怪前,舉起匕首朝着那頭顱頂狠狠刺下。
以她的速度、力氣,還有這把匕首的鋒利程度,這一刺本該萬無一失,如果沒有人破壞的話。
一顆黑暗中飛來的石頭貼着刀鋒擦過,那一瞬間石頭和刀鋒激起了一串火花,流星一樣又轉瞬隕滅。石頭裂成了齑粉散落在空氣中,而刀鋒亦被改變了走向,堪堪擦着那頭顱削下幾簇蓬亂的毛發。
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方才激起的火光中九瑤看清了那毛發遮擋下的一張臉。一張破碎皲裂,不似人面,卻讓她心頭一動的臉。
她的心髒仿佛一塊密不透風又堅不可摧的石頭,然而這石頭裡面有東西,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石頭裡的東西在動,在敲,在鑿,在刻,似乎很快就會有一條裂縫形成。
那頭顱怪受了驚,松開了沈半人的腳踝,趁着九瑤遲疑間,鑽進地下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九瑤心中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戾氣,身形如鬼魅般閃入黑暗中,朝那石頭飛來的方向,猛的揪出一個人影,将他摁倒在地,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那人沒怎麼掙紮,但敵我不明,兇險難料,黑暗中三個人的喘息聲交織成一片劍拔弩張的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