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錯難返,覆水難收,愛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是根本沒有選擇的。
我也想,無所顧忌的去愛他啊...
倒地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逐漸灰暗的眸專注到近乎偏執的仰望着夜空中的月,高華皎潔,就如初見時的他那般,讓人驚豔到一生心動。
當被兩極劍穿透心髒,七夜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一直深埋在他心底的那人——金尊玉貴,高華狡黠,卻清傲冷冽,正氣凜然,眉宇間盡是渾然天成的桀骜風骨,一雙鳳目流光璀璨,簡直能勾魂攝魄...
他是多麼想,不顧一切的去接近他,去愛他...哪怕是如撲火飛蛾,灰飛煙滅,他也甘之如饴,無怨無悔。
可惜,他們之間,卻隔着屍山血海,父母血仇。
若有來世...他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
寒冬已逝,春意灑落人間,給枝頭染上新綠,烈風變得和煦,如伴侶的手一般拂過人的眼角眉梢,給人帶來幾分倦意。
怔怔的凝視着窗外已經含了花苞的枝條,金光微微仰頭任由春日的陽光落在自己臉上,放縱自己追逐這一刻的安詳甯靜。
“怎麼不多披件衣服?你現在身體還未恢複,不能受涼。”
看金光又去窗邊靜坐,神情空茫的往外眺望,七夜憂慮的猶豫半晌,才拿起淡青色的外袍走過去給他披上。
“還在想以前的事嗎?”
默然片刻,七夜凝視着金光因不施粉黛而變得格外白嫩光滑的臉龐,不自禁的便擡手想去摩挲感受那份柔軟,卻被他偏頭躲了開去。
眸光微暗,下一秒七夜卻輕輕彎起唇,再次擡手幫人梳理了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鬓發,親昵的貼着他坐下“想不起來就别想了,反正無論怎樣,你都是金光,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沉迷的注視着被陽光鍍了一層朦胧的金邊,仿若出塵谪仙的美人,七夜握了握因緊張而汗濕的手,才傾身過去與金光迷茫的鳳眸對視。
肆意的陽光比他更親昵的在金光的眼角眉梢上跳躍,在他蝶翼般卷翹的睫羽上流連,七夜不由得嫉妒起了這三寸日光,不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他都是那麼的渴望與這人親密無間,但,哪怕他撒下彌天謊言,也沒能走出哪怕一步。
距離大戰結束已過了半月,金光醒來也有一周有餘了。當初,七夜本以為自己必死,結果沒想到竟還有再次睜眼的機會,而金光,就躺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胸口汩汩流着鮮血,差點把剛剛重獲新生的他吓得魂飛魄散。
在看到金光躺在血泊裡的瞬間,他本能的撲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把人抱進懷中,擔憂已極的輕柔查看,不知給他輸入魔力是否能挽救,那一刻他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活,也沒想過那讓他恨到徹夜難眠,又痛到徹夜難眠的殺無赦,更沒想過要趁人之危,報父母門人的血仇。
他隻知道,金光不能死,他無法眼睜睜的坐以待斃,任由金光的生命在他眼前流逝。
在最恨最痛的時候,他都不忍心對他下手...究竟是誰,竟敢如此——!?
金光那時并未穿着那身暗紅的戰衣,而是一身豔紅華美,繡着繁複金邊的束腰廣袖長袍,若不是他身側盡是暗紅的血迹,七夜甚至無法一眼發覺他胸前受了重傷。
不過還好,雖有傷口,卻并不深也不大,且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已在慢慢愈合,看着金光細嫩白皙到在朝陽下泛着光澤的肌膚,七夜很沒出息的紅了臉,趕忙幫他把衣襟穿好。
無淚之城,再也沒有昔日讓人想要流淚的怨氣,或許是因為天魔沖七煞已過,滅世之劫已終,在原地遲疑半晌,他才堅定的抱起昏迷的金光,走出了那方城鎮,就近尋了個隻有一個老闆的小客棧住下。
第一件事,不是查看自己的情況,而是幫金光診斷後托老闆去藥房抓藥,并取了溫熱的水,替他擦拭裸露在外的肌膚,梳理他一頭已恢複成原貌的長發。
金光的發柔順而黑亮,且有些許顯得魅惑的暗紅,發量極多,七夜小心的侍候生怕弄疼了他。
而用溫熱的毛巾擦拭金光的臉龐時,其上沾染的黑粉讓七夜頓時傻在了當場。
不敢置信的凝視着被毛巾擦過的那一塊格外白皙的臉頰,七夜抽了抽嘴角,才伸手抹了下金光的額頭,不出所料的也粘上了一指的黑粉。
你究竟是為什麼要在自己臉上塗這麼多水粉啊?哪怕大戰時沒了金光閃閃的大片眼影,這顯黑的水粉竟還是不缺。
無奈的搖頭,七夜不禁啼笑皆非,認命的給金光卸妝,而當所有妝容盡數擦淨,入目的俊顔讓他再次情不自禁的怦然,抑制不住的心如擂鼓。
他早就知道金光不僅長得很美很好看,而且氣質卓絕,端莊大氣,仿佛把優雅刻在了骨子裡,即使一直上着那麼威嚴誇張的妝容,也蓋不住他的容貌氣度,但他卻不知,當金光阖起眼簾,卸盡浮華後,竟會是如此的欺霜賽雪,天人之姿...
清麗而溫柔,如高華悲憫的神祇降世。
阖着眼的金光,再也沒了睜眼時那凜然鋒銳的殺氣與淩厲,如空中月,水中花一般清麗柔軟,仿佛他卸去的不止是莊嚴,還卸去了他所有的冷戾鋒芒,仿佛他七夜,也有了靠近他,甚至被他接納的資格與機緣。
但七夜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是他自以為是的錯覺。
難以抑制的想到了那場殺無赦,難以抑制的憶起了金光逼迫他與小倩成婚時勝券在握的得意與詭詐,七夜幫金光擦拭的手逐漸停頓,毛巾滑落,他情難自禁的撫上了他意外柔軟滑嫩的臉龐。
為什麼...為什麼我非要是陰月皇朝的聖君?為什麼我非要是那所謂的七世怨侶?為什麼...你是國師與玄心正宗宗主呢?
為什麼...你我之間要隔着血海深仇?不止是我的父母與門人,還有你的至交好友上官遠帆,你的父母...
金光,我們之間,或許從來就沒有一絲可能。
想起曾經自己天真的以為,哪怕無法在一起,哪怕他永遠也無法把自己深埋的感情訴諸于口,哪怕要違心的娶自己視為妹妹的小倩,但隻要他與金光能化幹戈為玉帛,他能恢複人類的身體,他們或許就能成為摯友,可以站在同樣的高度,攜手共進...
至少,他不會被迫與他刀刃相向,不會與他人魔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