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他在金光眼中是多麼的可笑啊！

眸光掙紮，痛與恨在眼底氤氲，七夜慘笑一聲，才繼續拿起毛巾細心的給昏迷的人擦拭。

想起他在觸碰到金光的鮮血，透過他的記憶所看到的，他對自己的天真的鄙夷和不屑，想起金光在面見聖上時受到的試探與贊揚，七夜就忍不住自嘲。

是他把自己與陰月皇朝的子民送入了狼口，這狼哪怕金光不做，也會有的是人來做。

可笑的是他當時沉溺在人魔和平共處，沉溺在能與金光冰釋前嫌，攜手共進的美夢中，完全沒考慮到當朝皇帝的想法，也完全沒考慮過那些曾受過妖魔殘害，枉死的百姓...

站在敵對的立場上，深刻銘記着父母血仇、除魔衛道思想的金光，在聽聞上官玉兒的提議後，隻是做出了他理應做的選擇...

那場讓他絕望的殺無赦，他最該責怪的，其實是他自己...

而金光，卻是真正的心懷天下，心念百姓。怪不得那個皇帝會那麼喜愛信任金光，也怪不得，他能成為當朝國師。

他喜歡上，他愛上的，就是這樣的金光啊...

冷傲凜然，矜貴優雅，脊背永遠是那麼的筆直，仿佛世間沒有任何能讓他彎下傲骨，那雙如鳳凰般的眼眸，總是流光璀璨，惑人心魄，顧盼間熠熠生輝，初見時他就是被金光的這雙鳳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哪怕他同樣狡黠詭詐，睚眦必報，甚至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也蓋不住他的卓然風華，或者說，他冷冽狠絕的樣子，七夜雖恨到心痛，卻也為此癡迷不已...

從小他的老師鏡無緣就教導他，觀眼知心，所以他見到人的第一反應慣是去觀察對方的眼睛。

初見時，他首先看到的，不是那金光閃閃，妄圖喧賓奪主的眼影，而是他含了幾分挑釁，幾分得意，又極為凜然冷傲的鳳眸，但因着陰世幽泉，因着燕赤霞，那深邃的眼中又有幾分對天下的憂慮，對叛徒的痛恨，隻對視一息，他就發覺金光的心是多麼的無畏、堅韌、桀骜和冷厲。

那是他命定的死敵，也是值得他尊敬矚目、嚴陣以待的對手。

那是熱血沸騰的感覺。

從小他就是陰月皇朝獨一無二的聖君，他的身邊除了一衆長輩，唯一能陪他玩鬧，卻需要他照顧寵溺的妹妹小倩，就是或忠心或謙卑追随的下屬，他從未有過對手。

而這位玄心正宗宗主，是他見過的氣度最為凜然，最為矜貴，最為優雅，最為冷傲的人。當然，妝容也是最為端莊威嚴浮誇的。

當時他還有幾分遺憾，遺憾那金光閃閃的大片眼影，破壞了那樣一雙美麗的鳳目。

從還未合作封印陰世幽泉時，探子的回禀中他就發覺，金光與他的想法總能不謀而合，或者說，金光不愧是國師，總能那樣的顧全大局。而一起合作的經曆，讓他更加認識到這位玄心宗主的極度理智與冷情，他是那樣的欣賞他...

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的，他總想去觀他的眼睛——他從未見過那樣美的鳳目。

鏡老師說的對，觀眼知心，而他從金光的眼中，看到了這世間最美最讓他震撼的璀璨光華。

而回了玄心正宗後他比之前微微圓潤的面頰，更襯的他在清貴的同時多了些别樣的可愛，簡直讓人抓心撓肺的想用手去感觸，去親近，正如他現在所做的這樣。

還好是他撿到了金光，若非如此，他也做不到曾經渴求的事情。

七夜不知為何在複生蘇醒後，他感受不到曾經天魔的意識和力量了，但這樣更好，神思清明的他更能妥帖的照顧金光，更能...

抿了抿唇，七夜把他染血的金邊紅衣脫下，雖然他很想看金光身着這套華服睜開眼的模樣，那絕對是能讓人瞬間淪陷，沉醉其中的絕代風華，但他卻更不想讓血迹停留在他身上。

他明明記得，哪怕入魔，他也沒有傷害過他，為何金光會流那麼多血？胸前又為何會有傷？

燕紅葉那個可惡的女人被他殺死了才對，諸葛流雲和燕赤霞不至于對金光下那麼重的手吧？難道是甯采臣？不對，哪怕功力盡失，甯采臣也沒有這個膽量，更不可能是金光的對手。

究竟出了什麼事？

七夜本想等金光醒來，再去深究此事，哪怕金光第一時間、第一動作會是殺他，他也無法放任不管。

至少七夜知道，以金光因走火入魔，而經脈受損嚴重，功力盡失的狀态，不僅殺不了自己，還容易被躲在暗處的仇家逼到絕路。

他無法對金光放手，哪怕會再次被算計，他也無法就這麼離開。

至少，這次他孑然一身，沒了陰月皇朝的責任，沒了親人好友，哪怕他被金光設計到要再次赴死，他也無怨無悔，甘之如饴。

而且金光是識時務的，等他認清了自己的現狀，發覺滅世之劫已過，再聽他曉之以理，必然會接納他的照顧。

七夜想的很好，甚至連勸金光的話都想好了。

他不敢動之以情，畢竟他們之間，不，是金光對他，哪來的什麼情分？他隻能曉之以理，畢竟金光的傷是那麼嚴重，如果不是燕赤霞，哪裡還有人能傷他至此？為了活下去，為了繼續保護百姓，為了除魔衛道，金光也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但，七夜沒想到的是，在他耐心小心的喂了金光幾天的藥湯，終于等到他蘇醒時，竟會對上一雙充斥着迷茫與空寂的鳳眸。

“你是誰？我...是誰？這裡是何處？”

一句話，直接把本就緊張到身體僵硬的七夜沖擊的體無完膚。

沒錯，金光他...竟然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