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謝謝。”話筒中流出失真的模糊聲音。
電話被對方率先挂斷。
前台放下聽筒,後知後覺地疑惑起來:
對方弄丢了房卡,怎麼還能用内線撥過來?
*
翌日清晨。
許淮艱難從睡夢中轉醒,習慣性地擡起手臂,想要擋住刺眼的光線,手一動,不知撞上什麼東西,半軟不硬。手臂被震麻的觸感傳來,他下意識睜開眼。
“淮!”耳邊一陣撕心裂肺的忏悔聲,“我有罪嗚嗚!”
許淮:“……”
接二連三的驚吓讓許淮不得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他側過頭,視野中,周鳴罕見地穿戴整齊,黑色西褲配黑色襯衫,背後背着一支不知從哪裡尋來的雞毛撣子,耷拉着腦袋蹲在沙發前。
見許淮醒過來,手往背後一摸索,準确無誤地抽出雞毛撣子,兩手恭敬地呈上去。
許淮忍不住問:“……這是幹什麼?”
“沒看出來嗎?”周鳴一臉沉痛,“我在負荊請罪!”
許淮:“……”
“昨晚喝醉了要你把我拖回來也就算了,但我居然害得你剛剛回國,就不得不屈就在沙發上睡覺,這實在是太罪無可恕了!”周鳴義憤填膺,好像嚴辭譴責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我睡得很好。”許淮糾正。
“胡說!”周鳴痛心不已,“我蹲在這兒得有半個小時,親眼看見你皺眉七次,剛醒的時候,擡手還撞上了沙發靠背。”
“……”
許淮懶得和他掰扯。
撐起手臂坐起來,看了眼擋住路的周鳴,語氣淡淡地提醒:“我餓了,要去洗漱,然後下樓吃飯。”
“不用你下樓!”周鳴忙不疊制止他,本着“将功補過”的精神,自告奮勇,“我來準備!”
“……”
許淮獨自進入盥洗室洗漱。
溫熱的水流從花灑中淌下,氤氲起蒙蒙水霧。清瘦細白的手擦過鏡面,許淮微微擡眼,對上鏡中人苛刻的目光。
半小時後。
許淮整裝一新,踏出盥洗室。
食物的香味撲面而來。
餐桌上擺放着花樣繁多的早餐,中西兼備,無一不精巧别緻。
唯有最中央一屜小籠包,樸實無華,冒着熱氣,顯得格格不入。
周鳴服務周到,拉出椅子,又給許淮遞上筷子。
然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得意洋洋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杭記的小籠包。”
是他喜歡吃的早餐不錯。
但他昨天來時觀察過,酒店周邊并沒有這種蒼蠅小館。
“你從哪裡弄來的?”許淮邊問,邊将筷子伸向肚皮鼓圓的小包子。
“跟褚旸換的。”周鳴一咧嘴角,“我叫餐回來,正好碰見他拿着上樓。”
許淮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問:“他跟你換?”
“換不換的,他說了算嗎?”周鳴義正言辭地道,“這種碳水指數爆炸的早餐,是他這個要出現在高倍鏡頭裡的人吃的嗎?”
“……”許淮默了默,“你拿什麼換的?”
周鳴呲牙:“兩根玉米。”
“……”
兩根幹巴巴的玉米換一屜味美多汁的小籠包,怎麼看都與“強盜”無異。
但他是受益者,隻能保持緘默。
一屜小籠包很快見底。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周鳴志得意滿,轉而說起今天的安排,“劇組有一周的假,你剛回來,今天先調調時差歇一歇,明天我再把完整版的劇本發給你——”
“不用了。”許淮打斷,“一會兒就給我吧。”
周鳴遲疑:“你昨晚沒睡好,不再休息休息?”
許淮:“……我睡得很好。”
周鳴半信半疑地打量他。
許淮沉默片刻,反問:“你就隻看見我皺眉了?”
“那倒沒有。”周鳴仔細回憶了下,“還笑了。”又虛心發問,“你夢見什麼了,怎麼又皺眉又高興的?”
許淮摩挲着筷子,目光溫和下來,陷入回憶。
半晌,語焉不詳地說:“夢見了大學的時候。”
夢境裡,“醉人間”喧嚣似今。
年輕人在舞池中央随着音樂肆意舞動。
一曲稍歇。
青年捋了把雜亂的頭發,穿過人流回到吧台,将藍色的酒液一飲而盡。等待酒保調酒的過程中,側過眼,目光在一隻平平無奇的玻璃杯上停了片刻。
借着酒意上頭,青年膽大包天地湊過去,輕輕一嗅。
旋即擡眼,望向始終安靜端坐在吧台前,白襯衣纖塵不染的許淮。
“來酒吧玩還隻喝溫開水。”青年目光戲谑,喟歎着低喃,“學長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