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心裡已經隐隐有了想法。
讀大學時選數學系,是遵從家裡的意見,自己也不排斥,也就無所謂了。誠然他對數學有點興趣,成績也名列前茅,但專業适不适合,隻有自己讀下來才知道。
他能學,但興趣不大。而且跟頂尖的那群人比起來,确實沒有天賦。
當時許淮已經确定要赴艾林斯深造。
褚旸思考了很久,還是打算換個專業念。反正他原本的計劃也是出國,隻是換到影視相關的專業而已,除了重新準備材料麻煩一些,其他也沒什麼問題。
他想要給許淮一個驚喜,所以準備申請材料時并沒有透露換專業的想法。
也就沒有第一件時間注意到,許淮那個時候的情緒已經有點不對勁了。
但他們兩個已經在同居,發現許淮偶爾的出神和對他隐隐的躲閃是早晚的事。
他追問,他窮根究底,反而惹得許淮對他更加疏離,甚至搬出了他們的房子,回到家裡去住。
美其名曰為了專心準備畢業論文。
他當然不信。
在學校裡圍追堵截,最後許淮被糾纏得不耐煩了,終于答應跟他好好談談。
他以為許淮會給他一個解釋,誰知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褚旸,我們都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吧。”
當時他震驚了很久。
他們認識将近三年,認識沒幾個月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穩定。他越是知道他們過去有多恩愛,就越不敢相信許淮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如果是現在的他,或許會有更成熟的處理辦法。
但那時尚且沖動。
“冷靜一段時間是什麼意思?”許淮莫名其妙疏遠他的種種浮上心頭,他幾乎不管不顧地發問,竭力控制發顫的聲線,“……你是想和我分手嗎?”
周遭沉寂了許久,才聽到另一道聲音。
“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許淮頓了頓,“……那就是吧。”
“……”
周遭的場景極速變換,眼前的許淮好像忽然間退後了很遠。
隔着熙攘的人群,他一身大紅喜服,和新娘機械地接受衆人的道賀。
一扇窗外,許淮帶着口罩,站在不打眼的地方默默觀看。
良久,安靜地轉身離開。
他其實看不清許淮的眼神。
但莫名感覺到他的神情是那樣哀傷,背影是那樣落寞。
分手不是你提的嗎?
三年前,不是你一語不留地扔下我的嗎?
為什麼如今那麼傷心?
他茫然失措。
心口卻針紮似的痛,下意識想要伸手去觸碰。
許淮的虛影在他觸碰到的瞬間驟然煙消雲散。
失重感席卷全身。
褚旸倏地從夢中驚醒。
房間内,新風系統持續運作,發出低低的嗡鳴聲。
褚旸無意識地盯了會兒天花闆,等有些淩亂的呼吸平複下來,才撈起床頭櫃的手機看了眼。
淩晨一點十五分。
鎖屏狀态下,光亮微弱又短暫。
屏幕暗下去,很快又被觸亮,映出褚旸沉默的神情。
當數字“5”變成“9”的時候,褚旸自暴自棄地坐起身,劃開鎖屏,點進聊天軟件。
【褚旸:醒着嗎?】
不到三十秒,對方的消息躍入聊天框。
【周鳴(奮鬥版):?】
看到他還醒着,褚旸就放心了。
【褚旸:來喝酒。】
周鳴甩了張時鐘截圖。
【周鳴(奮鬥版):馬上淩晨一點半】
【周鳴(奮鬥版):有病?】
褚旸叼着牙刷單手回複。
【褚旸:去不去】
【周鳴(奮鬥版):……】
【周鳴(奮鬥版):十分鐘後,地下車庫見】
*
出來玩哪分什麼晝夜,尤其是周五的晚上。
褚旸和周鳴到達酒吧時,大廳裡音樂聲依舊震蕩耳膜,不少人和着清晰的鼓點縱情舞動,很是熱鬧。
周鳴輕車熟路地帶着褚旸去二樓包廂。
上樓梯時,他站在高處豔羨地看了眼大廳的蹦迪現場,不無感歎:“還是跟我們淮出來玩方便。”
褚旸衛衣長褲,扣了一頂鴨舌帽,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鏡,口罩遮了下半張臉,長腿邁上台階。
“我不介意跟你去卡座。”
“……我介意我介意。”周鳴光速認慫。
大晚上來公共場所已經很冒險了,他可不敢小觑褚旸的國民度,以及當代群衆的火眼金睛。
周鳴心有餘悸:“我可不想再跟你的經紀人打交道。”
褚旸:“……”
褚旸腿長,三兩步走到樓梯的拐彎處。視線随意一瞥,忽然頓住。
周鳴跟上來,奇怪道:“看什麼呢?怎麼不走了……”
他邊說邊順着褚旸的視線望過去,然後緩緩睜大雙眼,看着吧台前的人,不敢置信地喃喃:“……他……那個人……”
褚旸不假思索地轉身下樓,聲音比冰還冷:“是許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