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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已經在酒吧待了大半夜了。
從片場回酒店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公交車站,他走到那裡,恰好撞見末班車。車上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人,許淮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搖搖晃晃的公交上了。
事已至此,他索性随遇而安。
雖然已經在這座城市裡住了将近一月,但他依舊是這座城市的陌生人。除了酒店和片場外,獨自活動的最遠地點是那家賣糖的便利店。
他随機挑了個站台下車,在大街小巷間任意穿梭,沒想到,兜兜轉轉竟走到了“醉人間”的門前。
晚上九點許多店面已經關門歇業,這裡卻才是狂歡的開始。
打扮時尚的男女,成雙結對地從許淮旁邊經過。
許淮在樓前站了片刻,拔步随着人流進入。
節奏強烈的音樂聲鼓噪耳膜,許淮面不改色地從舞台旁邊經過,點了杯果汁和一杯雞尾酒,安安靜靜地坐在吧台邊。
他選的位置不打眼,奈何溫和幹淨的氣質在酒吧裡獨一份兒,小臂搭在台面上,坐姿端正,肩背筆直,身段流暢利落,在簡單的白衣黑褲的襯托下,反而有股鶴立雞群的意味,引得不少人前仆後繼。
又打發走一個搭讪的人,許淮抿了口果汁,不自覺沉出口氣。
視野裡闖入一隻玻璃杯,藍色的酒液在光線的折射下波光粼粼,草莓和迷疊香點綴,很有熱帶風情。
像是怕被忽略,杯子又被人往他身前推了推。
許淮看向調酒師:“這不是我點的。”
“是我點的。”輕快的女聲傳至耳邊,一隻細白的手臂搭上吧台,來人跟着側身靠過去,朝許淮晃了晃酒杯,裡面裝着同款的酒液,“小哥哥,有這個榮幸跟你喝杯酒嗎?”
“……”
女人有備而來:“這杯酒裡幾乎沒什麼酒精。”
許淮毫無靈魂地婉拒:“抱歉。”
女人“啧”了聲:“拒絕人的手段可真是毫無新意。”她一臉真誠,“這難道是你們帥哥的專享秘訣嗎?”
許淮:“你們搭讪的方式也很一緻。”
女人被逗樂,笑得搖曳生姿:“你可真有意思。”
“我看你拒絕我之前那幾位挺遊刃有餘,不如你教教我?”女人故作苦惱,“我被人糾纏一晚上也挺煩的。”
“他們有所求,在我身上滿足不了,自然就識趣離開了。”
女人受教,單手支着下巴:“我倒是感覺你能滿足我的需求。”
許淮面不改色:“我不能。”
女人好笑問:“我還沒有說出我的需求,你怎麼就這麼笃定?我跟那些人的來意可不太一樣。”
許淮語氣平靜:“我對成為别人的素材不感興趣。”
女人打量他片刻,恍然一笑:“原來是同行啊。”
“你怎麼猜出來的?”女人一臉好奇,自我感覺良好,“我沒露破綻啊。”
許淮看她一眼:“喝酒但不貪杯,聊天但不深交,不像是來消遣尋樂。”
“就憑這?”
許淮收回視線:“你也說了,我們是同行。”
女人一愣,旋即樂了。
“咱們這麼像,有什麼不能開誠布公的。同行,有什麼煩惱,不如跟我傾訴傾訴?”女人不折不撓地套近乎,“我可是拿了心理咨詢師證書的,看在咱們是同行的份上,算你免費。”
許淮偏了偏視線。
“之前寫的角色,”女人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動解惑,“學心理學的。”
許淮:“……”
許淮:“你很敬業。”
“謝謝。”女人大大方方地應下,笑眯眯地詢問,“那你願意為我的事業貢獻一份力量嗎?”
許淮:“……不願意。”
“好鐵石心腸。”女人遺憾地歎氣,也知道不能撼動許淮的意願,舉起酒杯,“那碰一杯吧,祝我接下來好運。”
看在同行的份上。
許淮朝着自己面前三個杯子伸手。
“可以不喝。”女人提前出聲,“但我可不希望再碰見一個在酒吧隻喝果汁的人。”
許淮:“……”
“看在是同行的面子上嘛。”女人笑吟吟地道,“接完好運我就走了。”
同行難纏,許淮不假思索地偏開手,拿起自己點的那杯一滴未動的雞尾酒,跟她碰杯。
女人倒是沒在意他拿的那杯,高高興興地道:“祝我能再碰見一個跟你一樣有故事感的人。”
兩隻玻璃杯“砰”的一聲碰在一起。剛一分開,許淮手中的杯子猝不及防地被人搶走。
“抱歉,他不喝酒。”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許淮清晰準确地辨認出來人的聲音,旋即身體一僵。
女人好脾氣地挑了挑眉:“那你替他喝?”
“抱歉抱歉,我朋友酒精過敏,我來替他喝。”周鳴落後一步,艱難地擠過來打圓場。
“那還是算了。”女人不假思索地改口,“怕沾上黴運。”
“嘿你這人怎麼說話——”周鳴邊說邊看過去,然後神情一震,“怎麼是你?!”
許淮的視線在他們兩個身上掃過去:“你們認識?”
周鳴氣急敗壞:“誰跟她認識——”
“不值一提。”女人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不再理周鳴,看了眼許淮身後裹得隻剩一雙眼的人,問調酒師要了紙和筆,信手寫下一串數字,然後推給許淮,意味深長地道,“程意之,如果改變主意的話,随時聯系我。”
“聯系什麼?”周鳴一臉警覺。
程意之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客氣地說:“拍好你的戲。”又對許淮揮揮手,“等你聯系我啊,同行。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