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緊張。”許淮誠實道,趕在服務生開門前飛速問,“我過來真的方便嗎?”
褚旸隐在帽檐下的眉梢動了動:“怎麼,你還打算再打道回府?”
“我可以在大堂等你。”
褚旸:“……”
許淮說着停住了腳步,似乎真有臨陣脫逃的架勢。
褚旸無語:“用不着。”
同時把一半禮品袋遞給他:“拎着。”
許淮以為他累了,擡手接過來。
“是你認識的人,不用緊張。”褚旸說,“走吧。”
許淮:“?”
他認識的人?
許淮半信半疑地跟上去。
他和褚旸共同認識的人很多,範圍太廣了。更何況自從他出國後,跟原本的朋友基本都斷了聯系,不知道近況,自然也就不知道誰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南市。
壓根摸不着頭緒。
他落後褚旸一步,走到包廂門口時視線被遮擋,看不清裡面的人,隻聽到褚旸很尊敬地搭話:“路上堵車,您久等。”
“我也是剛到。”一道上了年紀的嗓音,但很儒雅随和,“快坐。”
辨識度很高的嗓音。
許淮辨認出的瞬間,整個人頓在原地。
服務生已經體貼地關上門離開。
褚旸沒有立刻落座,而是拉開中年人旁邊的椅子,往後看過來。
他一動,坐在正中央的那個人終于顯出真容。
大夏天還穿着考究的西裝馬甲,椅背上搭着西裝外套,像是剛從會議現場出來。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鏡,氣度從容平和,循着褚旸的視線望過來,笑意加重:“小淮,站門口幹什麼?快過來坐。”
許淮下意識擡步走過去。
中年人沒等他到跟前,已經隐隐激動地起身迎。他站在許淮一步開外,仔仔細細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瘦了。”
許淮眼眶發酸,動了動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三年不見,不認識我了?”中年人故作調侃。
嗫嚅半晌,許淮終于開口:“老師……”
京大在許淮那一屆開始施行學業導師的制度,許淮一入學便被分到了楊導手底下。
沒有導師會不喜歡勤奮好學的學生,更何況,楊導本就是非常認真負責的性格。兩個人一個好學,一個樂意教,一拍即合。
許淮在京大求學四年,楊導始終傾囊相授,給了許淮學業和生活上的很多幫助。對許淮來說,亦師亦父。
三人落座,褚旸自然而然地做到了許淮旁邊,沒去打擾他們師生重聚。
許淮愧疚道:“您來南市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本來該是我去探望您的。”
“隻要是見了面就成,哪有那麼多講究。”楊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再說了,你本來就是為救急回的國,肯定是工作重要。我這不是也忙,前段時間褚旸就告訴我你回來了,一直等到今天來南市開會,才有空約你來吃個飯。”
許淮意外地看了眼褚旸。
楊導問:“說說你吧,在外面怎麼樣,還适應嗎?”
“還好,就是不太能習慣他們的飲食。”許淮老老實實地回。
楊導想起舊事,笑起來:“你這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胃,還是一點兒沒變。”
“老師看着也還是跟三年前一樣,寶刀未老。”
楊導朗聲笑起來:“還是話說早了,可比三年前嘴甜多了。”
“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
褚旸在一旁呼吸放輕。
“就留在國内了。”許淮坦然道,“老師您知道我的,從始至終就隻是打算去讀個書,沒想别的。”
“回來也好,你原本就喜歡本土文化的語境,留國内發展正合适。”楊導點點頭,“之後準備定居在哪兒?回京市嗎?”
許淮瞟了眼身側,淺笑道:“目前是打算就留在南市。”
“我記得褚旸也定居在這兒?”
褚旸終于插了句話:“是。”
“那正好,你們兩個能互相照應。”
兩個人重新留了聯系方式。
楊導感慨道:“當時你離開後好長一段時間聯系不上,還是你父母聯系輔導員拿你的畢業證,我才知道你人已經在國外了。”
許淮發送好友申請,歉疚道:“出國後換了當地的号碼,原本存的聯系人都丢失了,沒找回來。”
“這回加上了可不能再丢了。”楊導調侃。
“一定不會了。”許淮鄭重其事地保證。
師生很久沒見,這頓飯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中間有一段時間褚旸去了洗手間。
許淮猶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問:“老師……您怎麼會跟褚旸一直有聯系?”
“憋很久了吧?”楊導心知肚明地打趣。
許淮赧然。
“你當初消失得突然,他應該是到處找了你一段時間,沒找到,最後通過你師母聯系到我這裡,想從我這兒知道你的消息。我看他急得很,嘗試聯系了你父母,結果是轉到了秘書那裡,說你們一家都在國外。更多的消息就探聽不到了。
“他不死心,還想去報警,但這種行蹤明确的情況肯定不會被受理。他幾天幾夜睡得都不踏實,又快要趕上期末,你師母狠狠罵了他一頓,把他接到家裡親自盯了一段時間。就是那段時間裡,你父母聯系上了輔導員,問了畢業需要處理的相關事宜,說你已經在國外安頓下來,沒打算回來。我把這件事轉告給了他,他才算消停下來。
“那之後我們也沒怎麼私下聯系過。直到他畢業前夕,才又找上我。”
許淮似有所感:“他找您是……”
“他說,你就算要跟他分手不理他,也不會跟我斷了聯系。讓我一旦有你的消息了,千萬要通知他一聲。隻是沒想到——”楊導長長歎了聲氣,沒再說下去。
許淮低下頭:“抱歉老師……”
“不用道歉。我的學生我知道,有天賦,又肯下苦工,兩年就能結束的學業,哪至于拖到今年才拿到學位?”楊導心疼地說,“這三年,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