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性質的綜藝，要的就是嘉賓松弛自然。

拿合同條款強迫褚旸拍攝，一來無法保證狀态和節目效果，二來又容易跟褚旸交惡，這樣賠本的買賣，節目組自然不會做。故而才輾轉讓周鳴來試探褚旸的意向。

褚旸不出所料地搖頭：“我沒辦法再錄下去了。”

周鳴并不意外，低頭跟節目組回了消息。

褚旸緊緊盯着許淮，視線在他幹燥起皮的嘴唇上定了片刻，朝周鳴丢下一句“你替我看會兒”，便離開病房去找溫水。

順便跟經紀人通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陳蘭聽完原委，道：“我去跟節目組溝通。不過他們既然給了你暫時退出錄制的人情，等許老師痊愈之後肯定是要你們兩個合體做一些補償性的拍攝。”

節目組不是慈善家。

許淮和褚旸又是嘉賓裡熱度最高的兩位，節目組肯定不會就這麼輕飄飄地拱手相讓。

褚旸心知肚明，平靜道：“許淮沒問題，我就沒問題。”

“知道了。”陳蘭了然，關心了許淮的傷勢後挂掉電話。

褚旸好不容易弄來些溫水，順路去護士站拿些棉簽。

靠近的時候正好聽到他們在聊天。

晚上的醫院很是寂靜，正常的音量聽在耳中也格外清晰。

熟悉的名字讓褚旸霎時頓住腳步。

“那位叫‘淮’的病人不是被撞得不嚴重嗎？怎麼檢查了這麼久。”小護士好奇問。

“還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

“哇哦！”小護士聲音誇張，十分不解，“史密斯醫生可是咱們醫院的頂尖教授，輕易都不出山的。怎麼又給他做小手術，又幫他做全套身體檢查？他是什麼來頭啊？明星嗎？可是之前有知名度更高的明星來請史密斯醫生做檢查，我記得史密斯醫生當場就拒絕了。”

“不是明星。”年長些的護士解答，“是影視編劇，才畢業不久。”

聽出前輩好像了解頗深，小護士立刻纏着前輩解惑。

“我們不能洩露病人隐私。”

“這麼晚了，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就我一個。”小護士保證，“隻要說一點點就好，我太好奇了。”

年長的護士禁不住她的糾纏，隻好道：“他是史密斯醫生跟蹤了很久的病人，三年前為了治病，在咱們醫院住了一年多。這次是擔心車禍會影響到之前的手術效果，所以史密斯醫生才檢查得細緻了點兒。”

這是在醫院工作了幾年的人衆所周知的信息，年長的護士透露起來毫無壓力。

查房的護士推着護理車往護士站走，扭頭跟病人家屬說句話的功夫，不慎就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先生。”護士忙不疊去攙扶，卻見那人毫無所覺似的，輕飄飄躲開，然後腳步虛浮地越過她，看上去失魂落魄。

護士擔心地問：“請問需要幫助嗎，先生？”

那位先生停住了腳步，有些機械地轉過身，目光落在護理車上。

下一秒，護士聽到他恍惚的聲音：“……有棉簽嗎？”

*

褚旸回到病房的時候，許淮已經醒過來了。

周鳴正幫着調整病床的角度：“感覺怎麼樣？許叔和許姨這會兒正聽醫囑呢，節目組的人都來看過你，怕影響你休息，讓他們提前走了。褚旸幫你弄水去了，等會兒就回來……”

正說着話，餘光瞥見已經走到門口的褚旸。

周鳴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就回來了。”

病床上，許淮早已經偏頭望過來，面色依舊蒼白如紙，但唇角彎起來，清亮的眸子裡滿是笑意。

周鳴看他們四目相對，一陣牙疼，自覺地告辭：“你們倆待着，我去跟叔叔阿姨報信。“

病房的門被周鳴關上。

褚旸依舊握着水杯和一袋棉簽，怔怔站在原地。

“怎麼了？”許淮虛弱地露出笑容，“過來呀。”

褚旸目光深深，在他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挪到病床邊，每一步都似千斤重，墜得人喘不過氣。

及至近前，褚旸若無其事地擰開杯子：“來喝點水？”

人既然醒了，便用不上棉簽潤唇，許淮也不貪多，就着他的手輕輕抿了兩口，緩解了嘴唇上的幹燥便作罷。

“還喝嗎？”褚旸問。

許淮輕輕搖頭，不錯眼地盯着褚旸，内心升起一股疑惑。

褚旸好似沒注意到他的打量，替他理了理被角，輕聲問：“疼不疼？”

“擦傷的地方有點疼。”許淮坦白，頓了下，遲疑着問，“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護士站的對話在耳邊經久不散。

被他壓制了許久的驚濤駭浪終于掀翻圍牆，眨眼間席卷全身。

褚旸握着他的手，将臉埋進去。良久，悶聲道：“……快被吓死了。”

細聽來，語氣壓抑又克制。

許淮感受到手心的冰涼，心口一酸。

另一隻手在褚旸的頭上揉了揉。

“别怕，”許淮溫聲道，“我沒事了。”